Chapter9 佛雷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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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雖然經歷過無數起落,但美國始終都是世界上最強大最繁榮的國家。
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但大多數查尼斯人都堅信,美國人確實是比他們更加高貴的種族,是上等人。
比如麥當勞和肯德基。大多數查尼斯人在提起它們時,腦中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垃圾食品”。
因為美國大老爺們是這麼說的。美國大老爺們說的話,難道還會有錯嗎?
很快這個說法成為了輿論主流,然後在查尼斯本地速食業者的支持下,大當其道。
在路過一個小鎮的加油站時,伍德買了8個漢堡包,12份炸雞,四大桶炸薯條,兩大盒水果派,大量的糖果,兩大瓶碳酸飲料。
從學生時代開始,伍德就喜歡漢堡包,喜歡炸薯條,喜歡炸雞,喜歡一切來自麥當勞和肯德基的垃圾食品。
很多查尼斯人認為這是他崇洋媚外的標誌,或者最起碼,品位低俗。伍德則莫名其妙:“不是很好吃嗎?”
漢堡包中含有大量的能量和蛋白質,都是人體需要的。至於膽固醇————查尼斯油條的膽固醇含量更高,並且還常常附帶洗衣粉作為調味料。
但他還是因此而被鄙視了————因為喜歡吃速食,而這種東西被美國大老爺們認為是垃圾食品。
如果美國大老爺們聲稱大便是最佳營養食品,不知道有多少查尼斯人會因此去吃屎?伍德對此非常懷疑。
伍德走回汽車,還沒來得及把裝滿垃圾食品的購物袋丟進車窗,一根看起來足有1米長的舌頭便迫不及待地伸了出來,鑽進他手上的購物袋,將一盒漢堡包卷了進去。
和伍德一樣,佛雷卡也喜歡吃垃圾食品。伍德認為這是她的優點之一。
“作為擁有無限力量的異形聖母,你為什麼一定要我這個平凡的中年男子去買這麼一大堆東西,然後自己拿回來呢?”
當伍德坐進汽車他這樣問道。佛雷卡的回答是:“像我這樣擁有高高在上的聖女屬性的女人,如果被人看到買這種垃圾食品的話,那成何體統?”
擁有高高在上的聖女屬性的佛雷卡一邊如是說著,一邊用長長的舌頭將漢堡包捲進嘴裏。淺紅色的櫻唇像蛇一樣大大張開,將漢堡包整個一口吞下,然後開始咀嚼。
“喜歡吃是一回事,注意形象卻又是另一回事。”佛雷卡一邊享用垃圾食品的美味一邊含混地說道:“每個人都需要拉屎,但沒人會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解決吧?”
兩人開始享用高熱量高脂肪高膽固醇的垃圾食品和廉價的碳酸飲料。佛雷卡極不雅觀地向後翻了個跟頭,滾到了車後座。她褪去了人形,連同身上的衣服一同溶解成一堆粉紅色的爛肉。
這真是個詭異的情景。
那爛肉蠕動著,發出嘰嘰喳喳的怪聲。即使如此,佛雷卡的面容依舊美麗,高貴,端莊,聖潔————6張這樣的面孔在那像煮沸的肉湯一樣不停翻滾著的表面上同時浮現。在這些美麗的面孔之間伸出了無數觸手,鑽進裝滿食物的購物袋中。
6張嘴巴和6條食道開始運轉。佛雷卡同時享用著漢堡包、炸雞、炸薯條、水果派,糖果和碳酸飲料。
雖然已經和佛雷卡生活了10年,但伍德還是不得不承認,佛雷卡的吃相確實不登大雅之堂。
“這是有原因的,畢竟已經十幾年沒吃到過貨真價實的漢堡包了嘛。”佛雷卡表面又長出了第7張面孔,像軲轆首一樣伸到伍德面前。她伸出舌頭,將一大桶炸薯條從伍德面前卷走。
“嘿!那是我的!”但是當伍德抗議時。佛雷卡已經把搶來的贓物連同紙桶一齊整個吞進嘴裏,開始咀嚼。
佛雷卡那粉色的雙唇單薄而光潤,但只要一張開,卻可以看到裏面滿是一圈圈寒光閃閃的利齒。
伍德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周圍:幸好,他把車停在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並且這車的車窗可以調節不透明的。
要是有人看到的話……嘿嘿!
佛雷卡將一大桶炸薯條一口咽下。她朝車窗外看了看,發現加油站的門口的自動飲料機:“你忘了買啤酒了。”她說:“我要喝啤酒,去給我買些啤酒吧。”
“自己去買!”伍德從不吸煙,從不喝酒。
“像我這樣具有聖女屬性的女人被人看到買那種罐裝啤酒,像什麼樣子?”
“太奇怪了。”伍德看著眼前這堆擁有長滿觸手的爛肉:“一個能夠在舉手之間毀滅地球的觸手系怪物,不但會喜歡垃圾食品,還喜歡差遣別人給自己買啤酒?”
“先——生!”佛雷卡用觸手拍了一下伍德的肩膀:“看到像我這種觸手系怪物,正常人早就一邊尖叫一邊逃跑了。你不但就這樣在我身邊吃早餐,居然還抗議我的生活作風,我們兩個到底誰才奇怪啊?”
“無所謂,比這更怪的我都見過,也不多你一個。”
“我跟你開玩笑的。”
佛雷卡腦袋兩側膨脹起來,惟妙惟肖地做了一個聳肩的動作,表示認輸。
在十幾米外,那自動飲料機的外殼突然像蠟一樣融化了。失去支撐的飲料罐一個個滾落,在憑空消失的同時出現在遠處的一輛小卡車中。
佛雷卡將整個自動飲料機被洗劫一空,贓物堆滿了後車座。除了啤酒以外還有很多種不同口味的飲料:碳酸的,果汁的,酒精的。為了同時品嘗這不同的飲料,佛雷卡自然又多生成了好幾張面孔。
車廂裏空間有限,佛雷卡無法把身體膨脹得很大,因此這些用來品嘗飲料的面孔都非常地小————只有橘子那麼大。她們用觸手扭開和拉開飲料,開始享用。
“有必要這麼麻煩嗎?”伍德一邊用餐一邊打開報紙:“只在觸手上生成嘴巴就可以了吧?幹嗎一定要長出臉呢?”
“要有人類的方式啊,人類的方式!”佛雷卡回答道,然後把一個易開罐整個塞進嘴裏,咀嚼起來:“如果只是為了補充營養,我大可以吃鐵吃石頭,何必那麼麻煩呢?因為不那樣就不像是人類吃東西的樣子了啊。”
人類的方式?
一堆爛肉上面長出一堆人面,還用這樣有人味的口氣說話,你這樣反而更加顯得詭異了吧?
伍德打開報紙,上面以加粗加重的頭版刊登了今天早上淩晨在麻薩諸塞外海發生驚人事件:失去控制的重力波武器?長達兩千公里的死亡地帶!
佛雷卡又生長出了一顆新腦袋。從伍德的肩膀後面一起看報紙。她一邊看著,一邊用觸手拿起一罐啤酒,時不時喝上幾口。
從她的表情看,佛雷卡對這個消息相當滿意。
不知道周圍那些白皮們知道這個“失控的重力波武器”就在他們身邊時會是個什麼表情,那一定很酷。
“死的人不少,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傷心啊。”
“作為雙魚座的我,同情心還沒氾濫到那個程度。”伍德說:“不過話又說回來,死人確實不是好事。展示力量就夠了,別弄得太出格。”
“放心好了,如果白宮變成西瓜地,那誰來每月給我們100億美圓呢?”
“不過說到這個,我相信……”伍德抓起一塊炸雞,隨手丟向肩膀後面:“你現在已經開始和總統先生談判了吧?”
“當然。” 佛雷卡將炸雞一口接住,吞下,然後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有些事情,不和他當面談清楚是不行的。”
“比如說呢?”
“比如說……想辦法推舉我當下屆總統候選人之類的。”
伍德吹了聲口哨:“酷!你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有什麼不好?”佛雷卡正色道:“那樣的話我們不就可以弄艘航空母艦當私人遊艇了嗎?”
伍德不得不承認,這主意確實妙不可言。
只是,缺少一種強者的霸氣————尤其是對於這個能在彈指之間令世界灰飛湮滅的存在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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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晨光灑滿橢圓形辦公室。在這個華盛頓政界的聖域中,美國總統阿爾弗雷德.湯瑪斯卻似乎有
他叫人準備了一大壺咖啡,一碟造型充滿女性情趣的甜餅乾,然後在辦公桌上的個人資料終端中調取了所有他認為在接下來的會面中可能派上用場的資料。
費恩已經把那直接與國庫的特殊帳號相聯,每個月都將自動匯入巨額資金的特製信用卡交給了第一接觸者。氣氛和平,這是和平共處的第一步。
但也僅僅是第一步而已。因為第一接觸者佛雷卡很快————在幾分鐘內————就會來到這裏,來到他面前。而接下來的交涉還將使美國付出更多的東西。
佛雷卡並非沒有敵人。俄國的新正教已經對她表現出了明確的敵對意圖,而瑞典的海默羅爾姆則態度不明。作為和第一接觸者類似的存在,即使是美國總統和中央情報局對他們也知之甚少,但不管怎麼說,美國政府手都掌握的資料對佛雷卡來說是非常有用的。而美國在全世界的情報網則更加有用。
佛雷卡當然會親自跑到美國總統的辦公室來進行交涉。這是非常合乎邏輯的行動,如果換位相處,湯瑪斯總統也會這樣幹的。
也許從今天開始,人類世界的政治秩序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差不多是時候了。
當自動的咖啡壺第二次停止加熱時,佛雷卡出現在了總統的面前。
“伊-呀!伊-呀!伊-呀!佛雷卡-塞諾澤奧托刻絲!”
不知何處隱約傳來某種奇異的歌聲,那是整個房間的空氣在自律顫動。
接著,佛雷卡出現了。
她是突然出現在湯瑪斯總統面前的。沒有徵兆,沒有聲音,上一秒鐘還什麼也沒有,在一眨眼之後,她出現在了辦公桌前的地毯上。
那堆尊號諸海之白麒麟,以第一接觸者的名號在全世界被人敬畏和忌憚,名叫佛雷卡的……東西。
一個沒有固定形狀的巨大生物組織團塊,翻騰著的表面上不間斷地生成和分解著無數器官、觸手和更加糟糕的東西。
“歡迎你,佛雷卡小姐。”總統先生以熟練的查尼斯語問候道。
即使在照片和錄像中無數次見過佛雷卡的尊容,但當對方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依然讓總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這種東西面前,他總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那堆被稱呼為諸海之白麒麟的東西表面突然生出了無數條蜘蛛腿一樣生滿剛毛的節肢,這讓她(它)看起來好象突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海膽。接著,從那堆噁心的肢體構成的叢林中,一條粗大的,像蟒蛇一樣的東西朝總統伸了過來。
那東西通體長滿了扭動著的觸手和節肢,在它的頂端則是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它就停在湯瑪斯總統面前,距離他的鼻子不到30釐米。它在總統面前蠕動著,發出某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湯瑪斯總統感到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東西的形狀總讓他聯想起男性身體上的某個器官。
在陣陣泌人心馥的花香中,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像鮮花一樣綻放開來。
在那東西裏面的,是一張年輕女性的面容。
空靈,脫俗,聖潔,端莊,文雅,安詳,高貴————美麗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美麗得讓人恐懼。
在這張面容周圍,環繞著無數濕漉漉的觸手和毛茸茸的節肢。
這張面孔當然只可能屬於一個人: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觸者佛雷卡。
她算人嗎?總統不這樣認為。
“早上好,總統先生。”第一接觸者沖他點了點頭:“本宮不請自來,還望總統先生多多見諒。”
本宮?Ben-gong?那是什麼?湯瑪斯總統精通查尼斯語,但卻從沒聽說過這個詞。
“這是尊貴女性的自稱。”佛雷卡解釋道:“用於正式場合。”
哦,是這樣啊。
美國歷史上最古怪的外交談判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開始。
湯瑪斯總統不得不承認,佛雷卡確實很有理性。
“其實本宮只是個平凡的女人。”佛雷卡用一根觸手卷起咖啡杯:“除了SEERS以外我還有一個叔叔,一個老公,一個情婦,一個堂侄女,一隻貓,還有很多朋友————我愛他們,他們也愛我。”她把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就算是為了他們能安穩過日子,我可也不得不用一些極端手段。”
出人意料地有人情味,但是……
湯瑪斯總統看著眼前那堆翻滾著的爛肉:在那團長滿蜘蛛腿的巨大異形生物組織表面像煮沸的濃湯一樣翻滾起伏,不間斷地生成和分解著各種可怕的器官和肢體,無以計數的蜘蛛腿、觸手、神經元和毛細血管肆無忌憚地在裝飾典雅的橢圓形辦公室中張牙舞爪————如此有人情味的話從這樣一個怪物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詭異到極點。
而且在毫不留情地殺掉了幾萬人後,她絲毫沒有同情的意味。
“這很奇怪嗎?”佛雷卡反問道:“那些人是誰啊?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為什麼要去在乎他們?聽著,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人類從來不吝於屠殺十倍不相關的人————我也一樣。”
“但是死了很多人。”湯瑪斯總統提醒她,並且努力控制言辭,以免觸怒對方:“根據最新統計,今天淩晨那次,包括密斯卡托尼克2號研究中心的人員在內至少有六萬人死亡,受波及人數更是十倍以上。如果傷亡太多的話,公眾可能會產生強烈的敵對情緒,強迫我們開戰。”
“展示力量和使用力量的決心是必要的。”佛雷卡說:“人類的劣根性之一就是欺軟怕硬,如果不在一開始通過大規模殺傷的方式明確展示出來,你們肯定會做傻事,到時候死的就不是六萬人了。”
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一個怪物在人類面前說這樣的話,實在有點刺耳朵。
“但是以後您肯定要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最多兩個月內。”湯瑪斯總統說:“但如果以您現在這副模樣,無論多麼地沒有惡意,看到您現在這副樣子,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他提醒道:“形式比實質重要,包裝從來都是必要的。”
“說得沒錯。”
於是,佛雷卡那像蟒蛇一樣懸掛在總統辦公桌上的脖子突然縮了回去。連同那巨大的肉團表面所有的蜘蛛腿一同縮進體內。
接著那個大肉團像花瓣一樣張開了。而在那花瓣裏面,屹立著一位身披白色長袍的絕麗女郎。
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裙輕盈拖拽於地,蠕動著的體組織呼呼嚕嚕地不斷縮入裙內。
從體積上看,這位白衣女郎最多只有原先那個大肉團的五六分之一。其他的品質到哪里去了?
這真是種匪夷所思的技術。不過既然佛雷卡能從無限的平行世界中抽取無限的能量,那麼將身體的一部分轉為能量傳送出去也並不算是太過奇怪的事。
很好。湯瑪斯總統定了定神。這是好事。如果佛雷卡再不變成人形,他可能馬上就要開始尖叫了。
雖然明明知道只是一副面具,但至少這副模樣要含蓄多了。
並且……
在接下來的談判中,湯瑪斯總統在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僅僅是換了個樣子,他已經不自覺地把第一接觸者當成人類看待了。
在節下來的談判中,他們很快便達成了協議。
佛雷卡側身坐在總統的辦公桌上,在全息顯示幕上輸入一行行條款:
“……我要十輛不同款式的摩托車————最新,最貴的十種。”
“……我要求能夠隨意查閱所有我想看的資料。所有的資料:關於這15年裏的一切。”
“……我要預訂希爾頓酒店的總統套間,然後在裏面堆滿十五年來所有得過獎的電影。尤其是愛情電影。”
這看起來更像是敲詐。
最後,她說:“如果我說我要當下一任總統,您沒意見吧?”
“沒問題。”湯瑪斯總統答應得很痛快。
5分鐘後,談判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
“那麼,我將儘快向各個部門下達通知,讓您可以不受打擾地查閱您所感興趣的任何資料。事情就這麼定了。”
“非常感謝,總統先生。”佛雷卡說:“您果然很有理智……”
然後她身子前傾:“不過請記住,我不想傷害這個世界,但也請務必要珍惜現在的友好,否則……”
佛雷卡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指尖,懸浮著一個針尖大的黑點。那黑點被束縛在一個小小的透明球體中,在它周圍,空間嚴重地扭曲了。
那是一個黑洞。品質超過3000億億噸的超微型黑洞。完全沒有蒸發的跡象。
如果將它從束縛中解放,它將在幾小時————或者幾分鐘————內吞噬掉整個地球。
這個世界在佛雷卡的面前如同雞蛋一樣脆弱。
“不要在我背後玩什麼花樣,懂嗎?”
“關係到種族命運的協議,我們當然會確保政治信譽的。”
“那就好。”佛雷卡微微一笑:“讓我們以後和平相處吧。”
就在這時,橢圓形辦公室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了,第一夫人出現在門前。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坐在自己丈夫的辦公桌上,如天神般的白衣女郎。
你是誰?然後第一夫人望向總統,發現他的表情很是古怪。
這女人是誰?第一夫人用眼神質問自己的丈夫:你最好不要告訴我她也是新來的實習生。
原來湯瑪斯不讓任何人進入辦公室,就是要會你嗎?小女孩?第一夫人憤怒了,但她沒有表達出來。
並非出於涵養,而是對方的美貌:那個白衣女郎的美貌是如此的震撼,以至於竟讓她感到恐懼。
她不知道關於佛雷卡的事。
“早安,太太。”佛雷卡從總統的辦公桌上站起身來,儀態優雅地提起裙角,向第一夫人請了安:“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
“本宮乃是下一任美國總統的……唯一候選人。”
佛雷卡輕撫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絲絹般的五尺青絲頓時如瀑布般在沒有風的室內漫天飛舞起來,在金色的陽光下隱隱透出出萬點光芒:“現在我正在熟悉工作環境,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第一夫人楞在那裏,她聽不太懂查尼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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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雷卡繼續和總統協商今後的合作事宜,而在她和美國的最高執政官談判時,其他的佛雷卡也沒閑著。
享受當然是重要的,但搜集情報卻是第一位。
現在佛雷卡必須儘快瞭解這個世界,瞭解在這十幾年中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變化,現在這個世界上到底都有哪些勢力,以及在這十幾年中,其他的使徒們都在幹些什麼。
佛雷卡是所有使徒的原型,所有的使徒都繼承了她的部分能力。但是除了麻生以外,她並不是和每個人都關係親密。
事實上一些人還是她的死對頭,比如索菲婭。
必須知道他們現在都在幹些什麼。
美國人手頭的資料並不會很多,並且對於問題的實質都始終停留在猜測之中。但那不重要,佛雷卡自己也沒指望他們能夠瞭解到更多的東西。她所需要的,只是瞭解一個由事實拼湊成的大概輪廓,那就足夠了。細節和真相,以及這些細節和真相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麼,那是她自己處理的事。
既然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合作關係,那麼事情就好辦多了。總統就給五角大樓和中央情報局的頭頭們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佛雷卡將蒞臨參觀的事,並要求他們把一切相關資料準備妥當。
三位大人物出現在她面前:中央情報局局長卡萊爾.吉爾平;聯邦調查局局長奧德莉.本奇。國防部長吉姆.豪斯曼。
當然,佛雷卡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就像人類不會把猴王放在眼裏一樣————猴子的王者還是猴子,在猴群中的尊貴身份改變不了它作為低級生物的本質。
“用不著那麼麻煩。”佛雷卡對三位大人物說,她的口氣比總統更像總統:“告訴我資料都放在什麼地方,我會自己動手的。”
重要的事情應該自己親自動手,這是佛雷卡的一貫作風。
然後她就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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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鐘前,吉姆.豪斯曼接到總統先生的電話,內容就像他所預料的那樣:佛雷卡小姐蒞臨視察,請好好招待她。
一同出現的還有另外兩位,中央情報局局長卡萊爾.吉爾平;聯邦調查局局長奧德莉.本奇。
從畫面上看,第一接觸者似乎很友好,並且也很有禮貌。但是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
吉姆.豪斯曼從來就沒有喜歡過SEERS和與SEERS有關的一切。而當他見到第一接觸者時,豪斯曼覺得自己更加痛恨SEERS了。而第一接觸者顯然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第一接觸者會親自前來,目的是要隨意觀看那些本應該被誓死捍衛的國家機密情報。
是可忍孰不可忍?
豪斯曼立刻與另外兩位大人物開了個長度1分鐘的緊急會議。
當然,另外兩位大人物沒什麼意見。能做什麼呢?不能做什麼。
沒什麼可做的,於是他站在窗前,開始讀秒。
整整20秒後,第一接觸者終於大架光臨。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對方的出場方式還是把他嚇了一條。
一開始,他覺得似乎是出現了某種幻覺:面前的房間裏,隱約有某種東西。就在他面前,但他卻什麼也看不清。
緊接著,那東西變得更加清楚起來。
一團蠕動著的,像腸子一樣的東西。
豪斯曼第一眼以為那是某種影像,某種全息圖————半透明的,朦朧的,並且只是某個更加巨大的東西表面的一小部分。那堆腸子隨即就這樣張開了,朦朧的幻影後面,卻是一片明確並且實在的,蠕動著……肉。
然而從這堆爛肉中款款走出的那位女性, 卻又是那麼地聖潔而端莊。
吉姆.豪斯曼感到一陣噁心。
那是一位白色長袍,風度翩翩的高雅修女。寬大的兜帽投下黑色的陰影,遮住了她的上半張面孔,只有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顧盼生輝。漆黑色的鬢角鬢角長長垂落於飽滿高聳的雙峰之前,為那純潔而端莊之上更增添了一絲誘惑之意。
從那襲一塵不染的長袍中,卻伸出一條長長的骨質尾巴。漆黑色的,閃爍著魔鬼般的磷光,末端帶著一個銳利的倒鉤。
豪斯曼盯住對方那在兜帽下閃閃發光的眼睛,然後問:“佛雷卡小姐?”
他發現自己沒辦法掩飾自己的惡感。
對方優雅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右手。
她要握手嗎?
豪斯曼冷冷看著她,60秒後,對方依然一動不動。
於是他也把手伸了出去,象徵性地握了一下。
吉姆.豪斯曼身高7英尺,比佛雷卡高出兩個頭,寬度和厚度也是對方的兩倍。但是當佛雷卡握住他的手時,就像他預料的那樣,在那短促的一握中,他的右手發出一陣怪響。
纖手如玉,柔若無骨,幾乎是半透明的。
幾乎把他的手捏碎。
然後那只纖纖素手就這樣從對方手腕上脫落下來。它摳在豪斯曼的手上,手腕之後的只是一條多節的尾巴。
看起來像是一隻巨大的白色蠍子。
“那麼,現在請帶我去資料存放地吧。”佛雷卡說著,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向她來的地方,走回那團爛肉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那只白色的纖纖素手抓在豪斯曼的手腕上,手指尖端的骨質長刺戳進他的皮膚中,長長的尾巴甩動著,尾端的毒刺閃爍著金屬質的光澤。
豪斯曼一個字也不想和對方多說,而佛雷卡也一樣。
如果手中有槍的話,豪斯曼肯定會一槍轟掉她的腦袋————反正也能再長出來。
但豪斯曼手頭沒槍,並且他的腦袋不具備再生能力。
於是他“帶著”佛雷卡留給他的那只手,向位於地下1層的檔保管室走去。
在那厚重的防彈裝甲大門後,是數以千計,被擺放在一排排架子上的高密光碟。光碟的格式和種類是特製的,只有專門的設備可以讀取。而在庫房的另一邊,只有一台讀取裝置。
豪斯曼將那只怪手丟在地面上,他倒想看看第一接觸者————的手————打算怎麼閱讀如此天文數字的光碟。
每份檔都有獨自的閱讀密碼。她根本沒問這件事,因此他也就沒說。
但是對方並不打算使用讀取器。的那只活手像真正的蠍子一樣輕快地爬向庫房中央,浮上半空,然後開始膨脹。像氣球一樣膨脹。
膨脹成一個心臟般跳動著的巨大肉塊。
那肉塊周圍籠罩著某種明亮的等離子體光芒,但卻沒有任何熱量。接著,它的表面開始蒸發,蒸發成一團團粉紅色的蒸汽,稀薄而均勻地彌漫在資料庫中。在這團氣體中,隱隱有某種東西翻滾躍動
那種氣體滲透入所有的那些高密光碟之間。接著,那個肉團抖動起來,無數奇異的紋路開始在它的表面流動起來。
雖然一頭霧水,但豪斯曼知道,那應該就是她在查閱資料了。
第一接觸者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密碼和解碼裝置————她本身就是。
同一時間,佛雷卡也以類似的方式出現在中央情報局總部和聯邦調查局總部,發生的事基本上也是同樣的。
一句廢話不說。
“把我這身體的一部分帶到資料存放地點去。”
變成個大肉塊,然後釋放出一團粉紅色的蒸汽。
不需要密碼,不需要讀取裝置。
但最重要的是,很多佛雷卡在同時行動,協同行動。
很多個佛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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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防部,在中央情報局,在聯邦調查局,佛雷卡仔細搜索任何可能有價值的情報。
但是,要瞭解這個世界,只靠軍事情報的話,那是不完整的。
文化情報也很重要。
根據佛雷卡的要求,湯瑪斯總統已經命人在希爾頓酒店預訂了最豪華的總統套間,然後在裏面堆滿了這15年裏拍攝出的所有A級電影。
佛雷卡對總統說:要瞭解這15年來發生了什麼變化,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看看這15年裏都拍出了些什麼樣的電影。
有點匪夷所思。
佛雷卡開始通過電影來瞭解這個時代。她坐在舒適的沙發中,手邊滿是爆米花、漢堡包和碳酸飲料,以及大量的紙巾。
她喜歡愛情電影,尤其是那些以男人為主角的愛情電影————簡單地說,同性戀題材的電影。
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麼這被稱為諸海之白麒麟的強大存在會喜歡看同性戀電影?
“這種電影比看歷史片和記錄片更有用。”佛雷卡嚴肅地說:“可以用來研究這15年來人類集體無意識所發生的細微心理變化。”
這就是她的解釋。
銀幕上,兩個光著屁股的健壯男人開始接吻。這是一部毀譽參半的同性戀電影,充滿了“過於露骨”的特寫鏡頭,受到被電影評論家,特別是男性電影評論家的尖刻批評。
確實過於露骨了。兩個男人汗流浹背地在床上和地毯上滾動。而在這場激情戲的最高潮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大特寫:男主角把他那足有一英尺長的大怪物慢慢插入另一個男主角的屁眼裏。
佛雷卡看得心驚肉跳,滿面潮紅。雖然看過無數同性戀電影,但她還是被震撼得目瞪口呆,連全身的觸手都被無意識地塑成了男根的形狀。
太刺激了,她在15年前看的那些同性戀電影沒一個這樣火爆的。
“到底什麼時候,到底要怎樣才能說服小真,讓他同意與男性的自己做愛呢?”
這是個值得認真研究的問題。
佛雷卡曾經試圖以男性身份和麻生試驗過。但是麻生不喜歡同性之愛,哪怕佛雷卡當受也不行。
15年沒有和麻生見面了,佛雷卡忍不住開始想入非非。
這也算是有價值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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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雷卡是以無數種形態,同時存在於無限可能性之間的存在。通過白金之匙,她將自己所有的可能狀態聯結成一個整體,擁有無限能量的整體。
佛雷卡同時以無數不同的形態存在。其中超過99%的可能性中,佛雷卡都是以一個直徑超過50天文單位的巨大生命體的形態存在的。
在放棄太陽系之前,SEERS在太陽系中生活了整整12年。在這12年裏,整個太陽系都被進行了徹底的改造,改造成適合SEERS需要的生態系統————一個直徑超過50天文單位的超巨大生命體。
這個巨大的生命體,實質上是以佛雷卡自己的細胞為基礎,根據需要發生細胞機能分化,形成無數不同的功能。從星體控制、行星間引力協調、天文觀測到毀滅性的武器系統,應有盡有。
所有這些,這些由無法以人類的頭腦理解的技術和武器,它們的設計藍圖全部都被書寫于佛雷卡的基因中。
而佛雷卡本人,就是這個曾經是太陽系的巨大生命體的控制系統,或者說,它的靈魂。
這就是佛雷卡以至少99%以上的概率存在的形態。
她的神性。
而在那不到1%的概率中,出於某些理由,SEERS放棄了預定的生態革命,允許人類和人類熟悉的世界繼續存在了下去。而在那個概率平面中,佛雷卡,被賦予了無比的美貌,以及無窮的力量。
而這個佛雷卡,這個以類似人類的形態存在的佛雷卡,就是她的人性。
99%的神性,強大無比,但卻沒有自身存在的意義。她存在,僅僅是因為存在。
不到1%的人性,渺小又庸俗,但卻擁有屬於自己的生存意義。
而作為整體的佛雷卡本身,就是神性與人性的統一。
而現在,作為同一個存在的不同側面,當人性的佛雷卡開始行動時,神性的佛雷卡當然也沒閑著。
在太陽系的一個可能存在的分支中,佛雷卡伸展出一條50萬公里長的觸手,將地球小心地控制在自己身邊一個穩定的軌道中。
這是一個神性的佛雷卡,一個包裹著整個太陽,厚度超過25萬公里的黑色黏液構成的球體————一個生體戴森球。由於對太陽能量的過度壓榨,太陽在主星序中的位置已經大大前進,只剩下不到3億年的壽命。
3億年,對於恒星來說意味著風燭殘年,臨終前的一瞬,而對於佛雷卡來說,卻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歲月。
在這個可能性中,人類的世界當然早就在生態革命的過程中被消滅了。然後在接下來SEERS的擴張中,地球上大部分的資源都已經被開採完畢,使得地球的體積縮小到了原先的三分之一。地幔和地核完全凝固,使地球真正成為了圍繞佛雷卡旋轉的一顆小石子。
在SEERS離開後,佛雷卡不斷地修復地球,使其恢復大原先的品質和構造。重新融化地核,按照精確比例調整元素在地殼中的分佈,修正板塊構造,在海洋的位置中重新注滿富含有機鹽的海水,在地球表面生成大氣。
佛雷卡努力把地球恢復成原先的狀態。除了作為消遣之外,還有更加實際的用途。
遠距離空間傳送並非易事,無論是蟲洞躍遷還是量子躍遷,對於目的地座標的控制,誤差演算,以及各種需要考慮的因素都很多,不可能在未經準備的情況下就直接傳送到目的地。在環境複雜的行星環境中,視距外空間躍遷是非常複雜和不可靠的。
所以,佛雷卡通過從另一個概率平面進行干涉的形式實現了類似空間躍遷的效果。
佛雷卡同時存在於無數不同的可能狀態中,並且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周圍存在於另一可能性中的世界。雖然她只能共用另一個自己的感官,但只要一個佛雷卡出現在了華盛頓DC,那麼全部的佛雷卡就可以從自己所在的概率平面(或者說,平行世界)中“感知”到那裏。
一個人性的佛雷卡出現在了華盛頓DC的上空。通過她的感官,所有存在於其他可能性中的,神性的佛雷卡自然就感知到了那個並不龐大的城市。
神性的佛雷卡從觸手上分裂出一根比較細小,只有幾萬公里長的附屬觸手,刺進了這荒蕪地球的大氣層。觸手的品質極其恐怖,僅僅是靠近就可能撕裂那脆弱的大陸板塊。但通過精確的重力控制,當那觸手接近地面時,仿佛一團虛無的幻影,對星球毫無影響。
那觸手的尖端輕輕點在了美國東海岸的中部,二十幾年前曾經被稱為華盛頓的地方。
柔軟的體組織立刻像一堆瀝青一樣覆蓋了整個華盛頓DC市區的每一個角落。
當然,在這個概率平面的地球上,這裏不過是一片荒涼的平原,不但沒有人類,連佛雷卡以外的微生物都沒有。
但是,在另一個概率平面,另一個以極其微小的概率存在的可能的世界中,人類的世界依然存在。
華盛頓DC當然也存在。
那堆佛雷卡的體組織覆蓋的地帶,正是那個被保留下來的,整個華盛頓DC的市區。佛雷卡的感官穿透了可能性之間的障壁,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接著,她便將位於目的地的那部分體組織投影成形,從而產生了類似空間躍遷的效果。
很難說清楚。總之就是,佛雷卡是通過從另一個平行世界進行干涉的形式而出現在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通過空間躍遷技術————在需要精確定位的行星環境中,超越感官範圍之外的空間躍遷是不可靠的。
至少5個佛雷卡在華盛頓DC活動:
一個在白宮與總統談判,協商今後的合作事宜。
一個在五角大樓,搜集軍事資訊:她需要知道,這十幾年裏,美國人都用她的身體組織製造了哪些武器。
一個在中央情報局總部,搜集世界局勢的相關情報:這十幾年裏,世界上都發生了些什麼大事?
一個在聯邦調查局總部,搜集個人活動資訊:其他的SEERS使徒在這十幾年裏都是怎麼生活的?
一個在希爾頓酒店的總統套間中,一邊咀嚼爆米花一邊看同性戀電影。
就如同正在以無數頭顱撕咬獵物的多頭巨蛇海德拉,無數的佛雷卡們將自己的頭顱與感官伸入人性的佛雷卡所在的世界。即使能夠理解,人類也難以真正意識到這種思維的高效。所有的佛雷卡同時工作,將無數的情報同時讀入無數個頭腦中。
佛雷卡們有條理的搜集任何有助於的資料都將開始匯總,而更多的佛雷卡則在無限的可能性之間蠢蠢欲動。
她感到不安。
查尼斯,龍組,氾濫的野使徒。
俄國,新正教,皇帝。
瑞典,海默羅爾姆之家。
這就是當今世界的最強力量,而美國人對其中細節也知之甚少,但那不重要。
佛雷卡本來也不指望他們能有更多的資訊。
能夠成為佛雷卡對手的存在,當然是遠非美國人自己所能對付的存在。而對於這些存在,美國人所能做的只是搜集事實(如果那真的不是出於某些目的而偽裝出來的話),然後提出各種推論,僅此而已。當那些強大的存在打算隱瞞什麼東西,或者僅僅是拒絕吐露什麼情報時,凡夫俗子們是沒辦法瞭解到更多真相的。
很多人,很多東西,很多事,就在那裏,美國人能夠看到他們,聽到他們,甚至與他們溝通和交涉,但就是不能瞭解他們。
甚至於,哪怕已經成功達成了合作關係,美國人對其思維和動機也一無所知。
比如美國的王牌,那個在報告中被稱為艾利安(Elian)的孩子。
以及他現在正在做的……複製佛雷卡的最終攻擊手段,光輝之正四面體(Shing Tetrahed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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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因州,Vault-X。
Vault-X的核心是一個被稱為所羅門大廳的半球形空間,這裏就是約櫃之所在,美國所有遺物兵器的源頭。當然,這已經是過去式了。
現在,在12個小時之後,這個足以容納一座城市的巨大地下空洞,已經面目全非。
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薄霧中。而在那曾經佈滿複雜的人工建築與龐大機械的金屬地面,已經被一層厚實的灰色粉末所覆蓋,使這裏看起來倒更像是月面的寂靜海*。
空曠,虛無,死寂。而在這死寂的虛無之中,某種巨大的,朦朧的,模糊不清的東西。開始在所羅門大廳的虛無中隱隱浮現。
那是一個巨大的存在,它那幽靈般的朦朧形體是完全透明,仿佛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但它卻也僅僅是某個更加巨大的存在身體上的一部分。
帶有明顯的植物特徵,仿佛是由無數扭曲的枝條和抖動的葉片構成,接著,其中的一部分,一個足有的巨大花蕾從世界的彼方伸出,虛無飄渺的幻影中凝為實體。而在它周圍,無數生滿荊刺的粗大枝條如毒蛇般扭動著,肆無忌憚地向四面八方的虛無中伸展開去。
潔白的花瓣緩緩張開,在馥鬱的芬芳中。一位風姿聖潔而威嚴的白衣女郎端坐在花芯中央。
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觸者佛雷卡。
除了巨大的生體戴森球以外,佛雷卡還有很多可能的存在形式。而其中之一就是,一群以葉片、根須和藤蔓籠罩整個太陽系的巨大植物。
非常類似麻生,在這個可能性中,佛雷卡那曾經是太陽系的龐大身軀,是由數以億億計的藤蔓和根莖構成。類似常春藤的枝條將僅存的地球和木星團團包裹,而那曾經是太陽的恒星,則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花蕾之中。
白金之匙的力量將無限可能性聯結為一個整體,使她的意識和身體可以隨意侵入這個人類依舊存在的平行世界中。
作為佛雷卡的神性之一,她本不必這樣做,但這裏的情況特殊,有必要予以鄭重對待。
無數粗大的枝條從那佛雷卡周圍的虛空中探出,它們不停伸展,扭動著穿過那籠罩在薄霧中的朦朧,鑽進那被厚實的粉末覆蓋的地面,爬滿光禿禿的牆壁。
佛雷卡的枝條和根莖開始迅速向整個所羅門大廳蔓延。而在她面前。靜靜地懸浮著一個黯淡的光源。
那看起來似乎是一團直徑約50米,略呈圓形的巨大等離子雲團,又像是一團正在熊熊燃燒,卻又毫無熱量的火焰。它悄無聲息地漂浮在離地面大約800米的空中,變幻無定的光芒從它如同太陽一樣不停翻騰著的表面下閃現,變幻出無數極其簡單,但又無比美麗的幾何圖案,仿佛某種複雜的,以能量為介質的機械。
而在那團光芒面前,靜靜懸浮著一個纖小而怪異的形體,仿佛正在準備赴火的飛蛾。
一個身材單薄,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白衣少年。
雖然渾身沾滿鮮血,但依然他的容顏秀麗而雅致,帶有一種非人間的聖潔與安詳。人類曾用“自然之美”來形容那足以令人目盲的美貌,但大自然的手絕對無法雕琢出像少年這樣的美。那種美是如此的極端,以至於會讓任何看到的人產生出一種發自基因深處的恐懼,對異類的恐懼。
當佛雷卡凝視著少年的面容時,她的心瘋狂跳動起來。
即使明明知道對方的敵人身份,一種溫柔的愛意還是在她心頭泛起。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以及這張臉的主人。
那是,SEERS的臉。
那是,她自己的臉。
SEERS的頭髮是絢爛的金色,如同溫暖的陽光。
佛雷卡的頭髮是深遠的黑色,如同浩淼的宇宙。
SEERS的眼睛溫潤而柔和,如同液化的藍寶石。
佛雷卡的眼睛幽沉而清澈,如同漆黑色的夜空。
而不同的是,那少年的頭髮,卻是白金般的純白。他的眼睛,卻是鮮血般的殷紅。
少年背對著那個模糊的光暈,面容籠罩在背光的陰影中,只有紅寶石般的眼睛在寂靜與黑暗中閃閃發光。他是這片混沌中唯一的實在,但卻又並非孤獨的唯一。他那血跡斑斑的身體籠罩在一片五顏六色,如同肥皂泡般的閃光球體構成的煙霧之中。無數看不見,但卻又清晰可辨的實體在他周圍,在他背後的光團周圍,如幽靈般輕柔地閃現。
雖然沒有傷口,但從那少年渾身血跡斑駁,明顯地告訴佛雷卡:他剛才似乎與什麼人進行過殊死的戰鬥。
佛雷卡靜靜地端詳著那渾身鮮血的白衣少年,當她看到他身上那些明顯是被貫穿,被撕裂,被斬端,被粉碎以及無數更加殘忍的方式造成的創傷時,她感到心頭一陣本能的酸楚。
畢竟,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孩子身上,承載著與自己幾乎完全相同的基因。
即使是敵人,也依然不能改變一個事實:這孩子,也是她的骨肉。
是她身體上分離出去的一部分。
艾利安(Elian)。這就是美國人在檔案中對他的稱呼。
艾利安(Elian),異形之子。
被美國作為底牌的最終力量。
但卻不服從美國人的命令。
當然,這只是個稱呼,一個代號。就像佛雷卡通過聯邦調查局和五角大樓的機密文件中瞭解到的那樣,這孩子擁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維爾伯.瓦特利(Wilbur Wateley)。
2094年出生於一個名叫丹維治(Danwich)的偏僻小鎮,母親是一個名叫拉維尼婭.瓦特利(LaviniaWateley)的新正教信徒,父親不詳。
拉維尼婭,一個相貌平凡並且患有先天性白化病的女人,有過精神病史,在當地從來不受歡迎,即使在當地新正教教會中她也是一個地位非常低下的信徒,無論在任何方面都毫不出眾,除了病態的宗教狂熱。
據說她會跪拜在皇帝的鳳凰聖徽面前,虔誠地用頭顱撞擊地面整整一千次。而這樣的儀式,她每天都會進行三次。
又過了幾年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配偶的拉維尼婭懷孕了。
拉維尼婭狂傲地宣稱,自己孩子的父親正是皇帝本人————偉大的皇帝感動于她的虔誠,親自顯現於她面前並與自己交媾,賜予了她這個神聖的孩子。
真的嗎?至少在那孩子出生之前周圍的人是不相信的。而因為她的狂傲和不敬,拉維尼婭被逐出了當地新正教教會。
在世界各地的新正教教會中,到處都不乏狂熱的女性信徒聲稱曾經蒙得皇帝臨幸的傳聞,但皇帝令女性信徒懷孕生子卻聞所未聞。
大約1年後,維爾伯出生,而在維爾伯出生2周後這個被皇帝寵倖過的女人便離奇暴死。維爾伯則被當地新正教教會收養。
他以驚人的速度長大,在3年以後就已經成為一個看起來至少有10歲的少年。而在這個過程中,各種詭異的現象不斷出現。
天象異變,毫無徵兆並且異常迅速的天氣變化。
異常的植物生長與枯萎。
金屬物品自行改變形狀。
奇怪的灰色煙霧,能夠像強酸一樣腐蝕任何物質,或把它們扭曲成面目全非的另一種形態。
各種奇異的物體在鎮子中堂而皇之地四處徘徊,有時人畜無害,有時則為不幸的犧牲者帶來無法形容的恐怖死亡。
沒有人敢為死者復仇,也沒有人敢逃走。
維爾伯.瓦特利真的是皇帝的孩子嗎?他本人什麼也沒有說。
是真的。維爾伯能夠與其他人交談,但卻從來不會說任何稍有價值的東西。他會回答問題,但答案卻毫無意義。
“你到底是什麼人?”
“維爾伯.瓦特利。”
“你的父親真的是皇帝嗎?”
“我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
“他是皇帝嗎?”
“父親就是父親。”
但是,當密斯卡托尼克學院的調查人員前來探訪時,這個神聖而恐怖的孩子居然很痛快地就跟他們一同回到了密斯卡托尼克學院位於阿克漢姆(Arkham)的總部。
密斯卡托尼克學院是由聯邦政府撥款資助,專門研究SEERS,以及與SEERS有關的一切的研究機構,而這樣奇怪的研究樣本,自然引起了華盛頓DC的注意。於是華盛頓便開始嘗試與其建立合作關係。
維爾伯.瓦特利,這個被稱為艾利安的孩子,對此的順從與合作令人吃驚,或者,令人沒法不心生疑慮和戒備。
但他的能力毋庸質疑,而隨後的調查也證實他並不聽命於歐洲的新正教教會總部。
於是,華盛頓DC便充滿戒心和不信任地接受了他的存在。
華盛頓下達命令,然後艾利安完成這些命令。一般來說他都會服從,但也有時他會拒絕。而哪些接受,哪些拒絕,卻完全找不出任何規律。
密斯卡托尼克學院的人完全無法揣度他的動機。
這個名為艾利安的白衣少年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存在。即使對於本身就足夠匪夷所思的佛雷卡來說也是如此。
他當然早已注意到了佛雷卡的到來。但他並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他只是這樣注視著佛雷卡,一動不動。
佛雷卡向他發送出一道悠長的精神脈衝。
孩子,你是誰?
孩子,你在幹什麼?
孩子,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是比語言更直觀的交流方式,佛雷卡非常清楚對方的立場,但她實在不想與這孩子交惡。她表達的只是一種盡可能溫和的質詢,沒有敵意。
但對方始終沉默。
佛雷卡的意識完全沒有在他的心靈中激起任何波瀾,沒有敵意,沒有善意,毫無反應,他凝視著佛雷卡,但又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如同一具木偶。
而在他身後,無數球體正在那團巨大的光團周圍忽隱忽現,而在那光芒中央,那不斷閃動的著各種幾何圖形中央,某種東西正在成型。
一個緩緩旋轉著的,但卻穩定不變的,正四面體框架。佛雷卡知道那是什麼。
白金之匙的武器形態,光輝之正四面體(Shining Tetrahedron)。
光輝之正四面體(Shining Tetrahedron)。
作為存在於無限可能性之間的存在,佛雷卡由彼此共用一切情報的無限個獨立個體構成。即使作為個體的她被消滅,她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切,都將被另一個自己所繼承。這就是白金之匙的力量。
將無限可能性聯結成一個整體,溝通有限的空間與無限的概率平面,摧毀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最終武器。而將其作為武器使用時, 佛雷卡能夠從物理上否定某種事物的全部可能性本身,即使是無限的存在也能摧毀。
光輝之正四面體(Shining.Tetrahedron)。
無論對手多麼強大,強大到能夠摧毀百萬、千萬,億萬,甚至無限個自己,作為整體的佛雷卡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作為個體的佛雷卡可以被消滅,但作為整體的佛雷卡卻是不朽的和不滅的。沒有什麼力量能夠威脅到她。
而無論敵人如何強大,也只能摧毀有限的佛雷卡。而佛雷卡卻是無限的。
甚至,即使她面對的敵人強大到能夠毀滅宇宙本身也沒用,佛雷卡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並且將立刻分裂出新的可能性來代替那個被摧毀的世界。
無限可以包含無限的無限,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無論面對怎樣的敵人,佛雷卡都是不可戰勝的。
按道理,佛雷卡應該充滿安全感才對。
但是現在,看著那少年和那少年身後的那團閃耀著無數複雜幾何圖形的光暈,她並沒有那種感覺。
這唯一能夠真正傷害到她的手段,這本應該只是白金之匙被作為武器使用時的形態,不是應該存在于所有佛雷卡之間的嗎?
而眼前這少年,卻在複製自己的能力,而他自己卻並沒有白金之匙!
無數的枝條如幽靈般從四面八方向那少年和他身後那尚未完成的武器伸展而去。除了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以外,怎麼看都只是單純的物理性影響,但實質上這些枝條同時存在於同一概率平面的多個位置,即是說,它們也是以概率雲態存在的。與作為防禦與回避手段的通常用法不同,它的使用方式完全相反,專門用於攻擊。
只是,這些同時存在於無數不同的位置和枝條,以波的形式彌散于無比廣大的空間中。而目標在可能接觸的位置與其接觸則是量子態塌縮的刺激條件。在受到擾動時,同時以矛盾的獨立個體形式存在量子態將被固定,成為一個確實的單獨狀態:被命中的狀態。
這是絕對無法逃脫和躲避的攻擊,一切形式的閃避,無論是單純的空間位移還是量子躍遷,在這些觸手面前都無濟於事。
但是佛雷卡卻什麼也沒抓住。
佛雷卡的枝條伸展過去,雖然並沒有傷害的意圖,但這攻擊確實是不可規避的。
但是,這不可規避的攻擊,卻直接從那少年和那團光芒中穿了過去,仿佛那只是幻影。
幻影?但是佛雷卡卻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品質,感知到對方的內部結構————偵測到對方對周圍時空的精妙控制。
艾利安並非在使用那種常見的量子概率雲態令佛雷卡對自身的攻擊無效化,而是直接將自身所處的空間
簡單地說,他在物理上存在,但只要,就會存在於另一個“准存在”的,並且屬於自己的概率平面中。
在沒有白金之匙的幫助下,艾利安依然可以做到這一點。
無論發生什麼事,佛雷卡只能看著對方複製自己的力量,而無力阻止。
通過白金之匙,佛雷卡可以聯結所有可能存在的概率平面,但那只限於“自己”所在的概率平面。
而艾利安,卻能夠與“和自己無關”的概率平面發生聯繫。
通過光輝之正四面體,佛雷卡可以毀滅對方,但那也只是“可以”而已————至於是否成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況,且不論力量的強弱,皇帝對量子態與時空的控制力遠在她之上。
果然。佛雷卡想。這確實是第四世代技術的力量。
新正教所擁有的力量。
基於宗教自由精神,美國並沒有對新正教做過多的限制,畢竟“在大多數情況下”新正教都是一個很普通的新興宗教而已。
政府提防宗教,是因為害怕宗教利用信徒製造麻煩。但是對於新正教,這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的。
和以往歷史上所有宗教不同,新正教的信徒們根本無足輕重,它的力量並不是來源於狂熱的信徒,而是他們所信奉的神明:皇帝。而這也是人們崇拜他的原因————作為一種群居的哺乳動物,人類擁有崇拜強大領袖的本能,而皇帝是強大的。
確實強大。雖然皇帝從未出現在任何記錄中,沒有任何皇帝親自出手的記錄,但美國人搜集到的所有證據都在暗示著他的強大。而佛雷卡自己也已經在幾個小時前充分領教過了他的強大。
當然,要對付他們,對佛雷卡來說確實輕而易舉,但那也只不過是皇帝力量的九牛一毛而已。
無論他的父親是否真的是皇帝,至少從這個孩子身上,佛雷卡能夠清楚地聞到皇帝的氣息。
第四世代技術的氣息。
佛雷卡是無敵的,至少是不可戰勝的,但除了光輝之正四面體以外。
她自己的最終攻擊手段,將溝通有限與無限的白金之匙本身作為武器使用,能夠摧毀“無限”本身的光輝之正四面體(Shining Tetrahedron)。
而這唯一可能威脅到她的武器,現在卻似乎並不僅僅屬於她所獨有。
不但不為她獨有,現在還在被量產!
為什麼?
白金之匙不是佛雷卡獨有的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還不受她的控制?
這時,佛雷卡開始仔細思考之前的一件事:
幾個小時前,今天淩晨,正在白金之匙程式的最後階段時,她突然失去了意識。當她蘇醒過來後,就發現自己已經被身處麻薩諸塞外海的一個研究設施中。
當時佛雷卡並沒有留意這件事,因為她確實已經得到了無限的能量。那麼這應該只是白金之匙將無限可能存在的概率平面聯結成整體時的最後階段而已。
無數個腦袋同時運轉,在仔細思考與回想之後,佛雷卡突然產生了一種直覺:有什麼人,在這個過程中做了手腳。
白金之匙程式,被什麼人,以某種方式進行了微妙的干預。
而這干預,使她不能成為擁有絕對力量的存在————雖然仍然難以與自己對抗,但是擁有光輝之正四面體的人或勢力將確實地有能力威脅到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個問題。
而在這個問題背後,暗示著更多的問題。
很多很多問題。
看來……佛雷卡想:這個世界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是SEERS送給自己,讓她能夠無憂無慮盡情歡樂的遊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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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問題還是皇帝。佛雷卡想。
她坐在國會圖書館那金碧輝煌的大閱覽室中,一邊漫無目的地翻閱著面前的雜誌,一邊靜靜思考著眼前的問題。
而在她的周圍,幾乎每個座位中都坐著一個佛雷卡。
華盛頓國會圖書館。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圖書館之一,這裏保存著數以億計的書籍、雜誌、報刊和無價的古籍。
而此刻,這裏卻空無一人。
根據今天早上來自聯邦政府高層的直接命令,今天國會圖書館關閉。所有工作人員(包括警衛)全體放假休息。
因為今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會前來訪問,不宜打擾。
現在,那位客人已經到來。
雖然在報告中說是“一位特殊的客人”,但是此刻金碧輝煌的閱覽室卻座無虛席。
這雄偉而華麗的大廳中可以容納300名讀者,而在其中至少200個座位上,都坐著一位白衣勝雪的絕美麗人。
她們看起來仿佛是批量生產的工業產品,無論是那似乎非人間所有的驚世絕色,絲絹般光潤的如雲秀髮,還是一塵不染,仿佛是由櫻花花瓣構成的潔白長袍,全部都毫無二致。
而在遙遠的大門外,寂靜的走廊上,更多白衣勝雪的婀娜身影足不沾地地在總長度達數百公里的書架之間輕盈飄動。瀑布般的秀髮如道道黑色的披風在她們腦後輕輕飄蕩,而在她們周圍,無數蠕動著的朦朧形體和器官如幽靈般從世界的另一邊忽隱忽現。
下任美國總統競選的主要候選人,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觸者佛雷卡。
SEERS曾說知識是值得敬畏的。伍德也對此深以為然。
因此,雖然對美國政府並無好感,但身處這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圖書館中,佛雷卡覺得還是應該表示必要的敬意:
一般來說,在從事這種工作時她都會以某種非人形態————比如一個生滿觸手和眼球的巨大肉團————閱讀藏書的。但既然這個圖書館儲存的是人類的知識,而大閱覽室是如此的壯麗,因此她便以人類的形態出現於此。
數以百計的佛雷卡從事著自己的任務。
15個佛雷卡正在看15年來的《時裝》合訂本,每人負責一本。這是她最喜歡看的雜誌之一。
15個佛雷卡正在用流覽器閱讀15年來的《比佛利週刊》合訂本,每人負責一本。她對好萊塢貴婦人們的生活從來心嚮往之。
15個佛雷卡正在閱讀15年來的《Roamotor-Bike》,每人負責一本。雖然對摩托車本身沒什麼興趣,但這本雜誌卻是專門針對颮車旅行愛好者的旅遊雜誌。
8個佛雷卡正在看傑姬.柯林斯在這15年裏新出的小說。作為傑姬.柯林斯的書迷,佛雷卡從不錯過她的每一部作品。
41個佛雷卡正在對圖書館的色情文學區進行深入細緻的調查。她們非常專注於面前的工作,個個看得面紅耳赤。
7個佛雷卡正在享用即溶咖啡、小甜餅乾和罐裝香腸,這是從員工休息室找出來的,味道還算不錯。而在她們旁邊的地毯上,4個佛雷卡正赤裸裸地纏繞在一起,旁若無人地翻雲覆雨————反正都是自己,無所謂。
在這裏,每個佛雷卡都有自己的任務,而她們並不一定把“正事”作為自己注意力的焦點。
因為始終都有足夠的個體處理正事。
77個佛雷卡正在搜集關於新正教的一切:新聞、分析、專題、以及傳教廣告。
絕大多數資料都沒什麼參考價值。無非就是那一套:皇帝最高。
而教會的最高領袖,以皇帝配偶的身份統治新正教的索菲婭女士,她也沒什麼讓佛雷卡感到吃驚的。
當佛雷卡在視頻上看到身穿華麗黑色長袍,莊嚴地站在講壇上為皇帝代言時,她冷笑了一聲。
她太瞭解索菲婭女士了。
索菲婭.維薩里奧諾維奇.阿列克裏夫,佛雷卡的死對頭。
看到她現在那副冠冕堂皇的樣子,誰會想到,這位容姿莊嚴的神聖女性,索菲婭女士,其實是(至少,曾經是)個五毒俱全的黑道蠱惑女呢?
出身于格魯吉亞一個小商人家庭,在憋悶無趣的女子修道院長大,卻對信仰毫無敬意,吸毒,鬥歐,殺人,亂交————然後這傢伙卻敢以這樣神聖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難道她不怕有人揭她的老底?
哦,也對。佛雷卡想。說不定她早就把知道她底細的人都殺光了呢。這符合她的作風。
佛雷卡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女人。不是因為索菲婭的背景,作為同樣擁有黑暗過去的人,佛雷卡並不在意這個。
她討厭索菲婭,是因為這女人的一些行為令她作嘔。
非常噁心下流的行為。佛雷卡甚至不願意去回想。
這女人的精神肯定不正常,這就是佛雷卡的觀點。但除此之外,索菲婭本人並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皇帝。
15年前,SEERS決定推出這個世界。而在退場之前,他向每個使徒都應許了一個願望。
佛雷卡的願望就是成為SEERS的一部分,永遠不再分開。
而索菲婭許下的願望是什麼呢?
考慮到一種可能性時,佛雷卡突然有種反胃的感覺:她該不會是要求……
不,那不可能。佛雷卡搖了搖頭,否定了那種可能。即使索菲婭這樣要求,SEERS也絕不會答應她。對此佛雷卡有充分的自信。
但問題是,索菲婭向SEERS許下的願望到底是什麼呢?
顯然應該是皇帝。
而皇帝到底是什麼呢?
皇帝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
皇帝的力量來自第四世代的技術,遠非佛雷卡可能相比。這讓她非常不安。
皇帝喜歡和女人性交————其中當然包括以配偶身份自居的索菲婭。
皇帝和一個美國的女信徒生出了個孩子。
那個孩子。
佛雷卡想。那個孩子!
維爾伯.瓦特利(Wilbur Wateley),或者,艾利安(Elian),異形之子。
那孩子是揭開皇帝身份的關鍵。
“您看起來非常煩惱。”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一個佛雷卡面前。突然出現在空氣中。
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嚴厲的老人。蒼蒼的白髮,在眼鏡後閃爍的銳利目光,以及那長長的鷹鉤鼻,使任何人都能產生一種強烈的印象:這老傢伙簡直就是美國鷹的人類版本。
“你來晚了,奧薩.安邦索先生。”佛雷卡優雅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入坐:“或者本宮應該稱呼你為……合眾國之魂?”
“您說得太過了,佛雷卡小姐。” 安邦索在佛雷卡對面坐下:“就如同我現在的名字所暗示的,我不過是聯邦政府高層成員靈魂深處湧動的一股暗流而已。它在外界的壓力和自身的需要下形成一個有目的,有意識的整體,但如果說是美國的靈魂,那絕對說不上。”
佛雷卡注視著眼前的老人。她擁有和SEERS相似的量子感官,這種從高維度觀察和感知目標的感官————人類很難理解這種感官,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應該說是有點像核磁共振,但能夠在佛雷卡的腦海中生成立體圖象,同時觀察物體的前後左右,裏面和外面。
而在她面前的那位名叫奧薩.安邦索(Usa.Unbornsoul)的老人,根本不是人類。
構造是一樣的,有普通材質的衣服。有和人類相同和構造。有結構普通的細胞和DNA。
但是到了原子級層次,就不是了。
佛雷卡能夠“看”到:構成這個老傢伙身體的每一個粒子,都像紀律嚴明的軍隊一樣,以完全相同的速率和週期震盪和自旋。微觀粒子的隨機性都是不存在的,如果說佛雷卡是在宏觀物理層面上表現出微觀粒子的特徵,那麼這老傢伙就是在微觀領域中表現宏觀物理特徵了。
而且,雖然他身上沒有任何異於人類的功能性構造,但卻能夠實現和佛雷卡相似的能力。
誇克級亞原子微細構造。物質在高維度下的構造變化。典型的第三世代技術特徵。
“你是什麼?”佛雷卡的問題直截了當:“總統安排我們見面,但連他都不知道你的底細,為什麼?”
“有些東西很難對凡人解釋清楚,而且有風險。” 安邦索從西裝口袋中抽出一根雪茄,切掉雪茄頭,點上:“我是美國政府中的一股暗流……或者說某種思想的擬人化身。”
佛雷卡注意到,那根雪茄、雪茄剪和打火機,也是由某種亞原子精細結構製造的機械構成的————安邦索身體的一部分。
不過這還真是奇怪呢。為什麼連如此無聊的構造都要仿製下來?一根香煙也要由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塑造出來?
“在15年前,當SEERS退出屬於人類的舞臺時,它向每一個使徒都應許一個願望。” 安邦索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卻沒有吐出來,“而我就是其中一個願望的產物。”
“讓我來猜一猜,是凱恩斯嗎?那個紅衣主教?”
“教皇。” 安邦索糾正她:“教皇克利斯蒂安八世。”
佛雷卡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當時,教皇向SEERS許願,得到的就是一個裝置,一個能夠動態捕捉和記錄人類思想的裝置……這裝置被稱為泰蘭之心。我是那裝置的一部分,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怎樣的東西,但是我知道那東西非常強大,甚至可能不亞於你。”
“泰蘭之心應該是是一個用來即時監測和記錄人類靈魂的資料庫,它內部擁有某種虛擬空間,或者說將人類的意識以人類的感官實體化的虛擬現實程式。通過這個程式,彼此關聯的思想——或者說靈魂——聚集在一起,使它們能夠交互和重組……如同原始的有機分子那樣進行自我組織。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種類似原始海洋的東西。只不過它裏面充斥的是各種各樣的思想,而不是有機物。但不管怎麼說,和幾十億年前的那片原始海洋一樣,這片靈魂之海中也孕育出了屬於自己的生命形式——有欲望、情感和理念構成的,屬靈的生命形式。”
安邦索看了看手中的雪茄,它突然化為一縷青煙,滲入他的手中:“泰蘭之心擁有專門的程式,能夠將這些存在於資料庫的靈魂之海中,以資料形式存在的生命予以物質化,並賦予其與自身特性相稱的能力。這些生物一般都是廣為人知的形式存在:神靈,天使,惡魔。但也有一部分,更加具體化和人格化……比如我。”
“我是奧薩.安邦索,聯邦政界湧動的一股暗流,是華盛頓的官僚和政客們某種共通思想的擬人化身。而正因為如此,在華盛頓,我可以說是無所不知的。如果你想的話,稱我為美國之靈也無妨,雖然我遠遠算不上整個美國共同意志的化身。”
“很有意思。”佛雷卡凝視著對方,用肉眼,也用量子感官:“你聽命於梵蒂岡嗎?世界上是不是很多國家都有像你這樣的東西?”
“那是當然的。” 安邦索說:“但我必須申明:我不聽從梵蒂岡的命令。我在泰蘭之心中生成,然後被實體化,但那並不代表我會為他們辦事。”
“你不怕他們宰了你。”
“他們不可能傷害到我。” 安邦索說著,分解成一團灰濛濛的蒸汽,然後瞬間恢復原狀:“我的本體是存在於聯邦政府的群體無意識的人格化身,即使他們能夠摧毀我的形體,我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除非擁有這種思想的人全部消失,或者改變想法,對嗎?”
“沒錯。武力無法傷害我,但傳媒和公眾思想導向可以。在可預見的未來,梵蒂岡不會限制我的行動。”
“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是被派遣過來,幹我打算幹的事而已。”
“但既然如此,為什麼就調查不清這孩子的底細?”佛雷卡面前浮現出一個閃動著的影像,在那裏,無數植物的枝條在一個巨大的發光物體周圍扭動,但卻就是碰不著——仿佛那只是一團虛假的影像:“我到現在也拿那孩子沒辦法,”
“當然。而且如果你檢查過他的DNA的話,還會發現更奇怪。”
“那孩子的基因,”佛雷卡說:“是我的基因。”
“但他卻是皇帝的孩子,而皇帝的孩子,卻和您擁有相同的基因,這事很奇怪,不是嗎?” 安邦索說:“雖然形態相似,但您和人類實際上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根本不可能生育出後代——但他卻是皇帝和普通人類生的孩子。”
“這問題必須調查清楚,你是誕生自那個泰蘭之心,難道就調查不出那孩子的底細?”佛雷卡沉思了一下:“泰蘭之心是所有人類的記憶構成的資料庫,那麼肯定有知道內情的人,比如那孩子的親生母親,以及其他新正教的上層人物。”
“我只是屬於聯邦政府的那一部分,所瞭解的只是塑造我的那些靈魂。不過我們會繼續調查,只要您肯和我們合作的話,很多問題都會變得簡單。畢竟,我們還準備支持你成為下屆總統呢。” 安邦索的口氣好象在談論今天的天氣,而不是國家的未來:“美國曾經並且也應該繼續是最強大的國家,而最強大的國家需要與之相應的強大力量,但是美國卻缺少這種力量,所以華盛頓的很多大人物希望能夠得到你的支持,所以我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你還真敢說。”佛雷卡有些吃驚:“要是公眾知道這就是聯邦高層的主流觀點,不反了才怪。”
如果我要求把白宮改成私人別墅,你們也會答應嗎?但她沒問出口。
“公眾暴動的可能性低於1.25%,而暴動取得任何實質成果的可能性是0。” 安邦索說:“民眾是盲目的烏合之眾,只要肯下功夫,我們能把一隻猩猩捧上神壇,更何況您不是猩猩,是一位美麗的女士。只要幾個簡單的包裝,公眾會很高興接受一位如此美麗的新總統的……並且是如此強大。”
“但是你們與我的合作,將改變美國的本質。”周圍50多個佛雷卡齊聲問道:“你們真的考慮過這意味著什麼嗎?”
“美國將可能成為一個寡頭統治的國家,貴族主義,或者其他什麼希奇古怪的政治制度。但那並不重要。” 安邦索的形體開始變得朦朧:“時代在變化,環境在變化,只有適應變化的生物才能在自然選擇中長存,國家也一樣。這個世界的環境已經連同很多常識一同發生了改變了,而政治制度自然也應該隨之改變。這是必要的,您是否想成為總統我們並不在乎,重要的只是合作所帶來的好處————無論對於我們,還是對於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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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美國總統?統治美國?
在美國國會大廈的頂端,佛雷卡坐在那巨大的自由女神銅像的肩上,俯視著面前的華盛頓紀念碑,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安邦索很坦城,沒有一句話涉及國家、責任、道德、正義這些陳詞濫調,完全從利益角度進行談判。相當理性,非常明智。
我為什麼要成為美國總統?我為什麼要統治美國?我為什麼要和美國人合作?有那個必要嗎?
“那是您的自由。” 安邦索說:“如果你想當總統,我們就會把你包裝起來。如果不想,也無所謂。”
很好。但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當總統,或者別的什麼政府要職,有必要嗎?有什麼好處?
而就在她思考這個問題時,無數個其他的佛雷卡與她一同思考。
雖然彼此情報共用,但每個佛雷卡都是獨立的個體,可以從事各自的工作。完全的,真正意義上的多線程資料處理。這就是所謂的海德拉效應(Hydra.Effect)。
和麻生一樣,佛雷卡的生命構成,無論在肉體還是思維上都是全息化的,每一個細胞都能單獨繁殖,成為完整和獨立的個體。但與只能通過細胞增殖和個體化而生成多個自我的麻生相比,作為第二世代技術的顛峰,配備白金之匙的她卻與麻生存在本質性的差異:她能夠把自身的無限可能性聯結起來,然後以物理實體的形式。
這並非自我複製,而是來自其他概率平面——或者用更通俗的說法,平行世界——中的佛雷卡。
而實際上,這些佛雷卡並非是來自其他概率平面的佛雷卡,而是她們釋放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一部分,一個由體組織個體化後派遣過來,擁有人類屬性的終端。
畢竟,在絕大多數的可能性中,佛雷卡並不是以人類的形態和方式生活的。而人類的形態和人類的生活,卻是她的欲望和意義之所在。
人類的欲望。
佛雷卡從來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變成新世界的控制系統,支配太陽系?
超越人性的束縛,成為如神一般的存在?
她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並且在大多數可能性中,她也確實成為了這樣的存在。
但是……如果成為神以後就不能享受那些人類憧憬的那些東西,就算得到了整個宇宙又有什麼意義呢?
佛雷卡是,至少曾經是人類。作為人類的前生決定了她的本質,她覺得作為人類時的一切才是“正確的”。SEERS創造的那個世界確實很壯觀,很宏偉,但與她無關。
吃喝玩樂,飲食,威福,男女————這才是佛雷卡想要的。這些書寫在人類DNA中,對幸福的最原始定義。
這些欲望是人性的基礎,是“人類”的基本屬性。是的,經歷新生之死後她將擺脫這些欲望的困擾。但是在那之前,佛雷卡對此非常不滿:她不想放棄那些以前一直憧憬的東西。
她不想要那種神的生活。她只要人間的輝煌,因為她曾經是人類,並且希望以後繼續是人類。她覺得那樣很好。如果比目魚有足夠的智力,它們肯定也會認為自己當前的生活是最好的。沒辦法,比目魚的生物本質決定了它的欲望,就算得到了神一樣的力量,它也還是會設法繼續比目魚的生活。
放棄人性,就意味著放棄了之前的存在形式和存在意義。而佛雷卡的新形態的本質,則是一個適合SEERS生活的生態系統。
只為了SEERS而存在。
這就是佛雷卡的神性:宏大,偉大,強大,但完全為了SEERS而存在。
而在現在這個概率平面中,SEERS選擇了不同的發展方向。
通過專門的類比程式,以軟體的形式類比人類的本質,使得佛雷卡繼續保持了人類時的大部分思維模式、心理構造和生理需求。而這個部分,就是佛雷卡的人性。
佛雷卡的人性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追求那些人類始終都在本能追求的東西。
野心與計畫只是手段,而目的則始終都是單純而明確的:飲食,威福,男女。
但是,要當美國總統嗎?
佛雷卡注視著國會山上的櫻園,現在不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但佛雷卡擁有操縱生命的力量,在她轉念之間,雪白的櫻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這5月的清晨紛紛發芽、綻放,大半個國會山沐浴在如雪花般飄舞的櫻雨中。
華盛頓DC是個美麗的城市,任何人都不會否認這一點。乾淨,優雅,舒適,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和享受這些美好的事物相比,美國總統的位置算得了什麼呢?
見鬼,佛雷卡想:我才不想當什麼美國總統呢!
坐在橢圓形辦公室裏運籌帷幄,批閱檔,頒佈法令,提出議案,主導世界局勢?
我為什麼要生活得那麼累?
成為美國總統,唯一的樂趣就是因為那位置確實非常威風。除此以外呢?
如果佛雷卡成為美國總統,她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她看了看旁邊那位自由女神(她正坐在自由女神的肩膀上)————把國會大廈頂端的自由女神像換成自己的雕像。
沒錯,接下來是紐約的那個自由女神像。也要換成自己的雕像。
“為什麼不?我比她們漂亮多了,難道沒有這個資格嗎?”
這就是成為美國總統後的佛雷卡最想做的。除此之外,這個位置的一切都只會讓她興味索然。
我為什麼要當美國總統?去!
與其當總統,佛雷卡倒更希望當女皇————什麼事都不幹,只需要在宏偉的宮殿中過著奢華安逸的生活,整天吃喝玩樂的女皇。
啊,當然,還應該有一群英俊小哥,這是最關鍵的。
這一點很重要。而她以前就在盤算這個。
現在,SEERS賦予了她孕育新生命的能力:普雷爾斯(PLAYERS)。她會把這些孩子們生出來,生出很多和SEERS一樣強大,一樣聰慧,一樣美麗,但卻又和她一樣擁有人性的孩子。
她的孩子們將使這個世界變得充滿美麗和生趣,而她自然也將成為這個世界的女神。
生活在滿是英俊小哥的宮殿中,享受奢華放浪的生活,這才是她的理想。
佛雷卡曾經向伍德提到過自己的理想,伍德的評價是:“很酷,但不太像是女人的理想。”
而佛雷卡反駁說:她根本就不是女“人”————而是女神。
那是當然的。如果佛雷卡放棄人類的身份、形態和屬性,她可以在1分鐘內毫無困難地生育出幾百億個孩子。只是她絕不會這樣做而已————必須按照人類的形式。
人類的形態。人類的情感。人類的欲望。人類的幸福。人類的存在方式。
這是她對SEERS許下的第一個願望,而SEERS實現了這個願望。
並且佛雷卡也很滿意於此。
佛雷卡凝望著那片國會山的櫻花之雨,開始回憶以前和小真攜手漫步櫻園時的情景。
15年了,他過得還好嗎?
他過得怎樣?生活順心嗎?日本政府,或者別的什麼人是否對他不利?
以及最重要的:在這15年裏,他有沒有認識新的女人?
比起宏圖偉業,她倒更關心麻生的事。
一般人可能會很難理解這樣的情況: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佛雷卡,思想境界竟然如此低下?
對於凡人來說可能是如此。但佛雷卡本人卻並不稀罕自己現在的力量。
強大的力量只是工具,用來達到目的。
而這所謂強大的力量,在那個屬於她的世界根本算不得什麼。如果她真的在乎那點力量,也根本就不會執著於這個小小的人類世界。
人形,人性,人心,便是如此。
皇帝將是她最大的敵人。而在明確了這一點後,那就意味著一種潛在的危險:既然皇帝對她充滿敵意,那麼因為自己的關係,他也很可能對小真不利。而小真不可能是皇帝的對手。
而且,佛雷卡重視的人,遠不只小真一個。
凡人夢寐以求的霸業與權柄,對於這種一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佛雷卡可看不上眼。
人類的幸福。
凡人常常混淆手段與目的,而佛雷卡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她從來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比起那個廉價而又令人厭煩的總統寶座,佛雷卡更關心那些實質性的東西。
自己面臨威脅。自己的生活面臨威脅。自己的親人面臨威脅。
面對威脅,自然要做好與之對抗的準備。
於是她就開始這樣做了。
注1:寂靜海,1967年阿姆斯壯登月時的降落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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