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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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的新正教大教堂壯觀無比,結合了哥特風格的宏偉和巴羅克風格的繁複,如同黑玉般漆黑光潤的烏木大門高達50米,能夠讓任何參觀者在第一時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皇帝的偉大。

“光有力量是不能讓人產生敬畏之心的,必須把它充分地表現出來。”新正教的高級牧師馬賽利恩如是說:“畢竟人類是種受本能驅使的低級生物,對於人類那低級的猴子式大腦來說,即使他們的理智充分瞭解皇帝的偉大,而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皇帝的僕人設法將他的偉大充分展現出來,人類還是會在本能上低估皇帝的力量。權威必須擁有力量感,否則即使擁有力量也還是會被視為軟弱,而人類從來不會敬畏軟弱的權威。”

“我不是來聽這個的。” 俄國總統卡普托斯金盯著眼前的新正教牧師,不容置疑地說:“我要求晉見索菲婭女士。現在!”

馬賽利恩無所謂地微微一笑:“我很樂意幫助您,但您能否稍等一兩分鐘?現在索菲婭女士有些事情正在處理。”

“現在就帶我去見她。”

說完,卡普托斯金便不理會馬賽利恩,徑直朝禮拜堂走去。

對於皇帝莫名其妙的行動,卡普托斯金真的有種要抓狂的感覺。

兩個小時前,獲悉那些在美國領土上發動攻擊的斯別那茲部隊已經成功撤離後,卡普托斯金稍微松了口氣——總算沒有留下口實,不用擔心美國人興師問罪了。

美國人知道是俄國人在美國領土上襲擊了美國的高級軍事研究設施。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接觸者。

從天空的間諜衛星和斯別那茲部隊在撤退時拍攝的錄像,卡普托斯金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第一接觸者的能力。

瞬間吞沒整個研究設施的爛肉地獄。

觸手與大嘴的叢林。

滿天飛舞的巨大肉團。

吞噬一切的生物體組織。

以及最後出現的那個,如同山峰般,高達幾公里的巨大生物。

還有第一接觸者釋放出的重力波攻擊,令卡普托斯金尤其印象深刻。

在衛星照片上,一條藍綠色的線條清晰可見,如同一道筆直的極光帶。那是威力巨大的重力波攻擊將沿途的大氣分子瓦解後生成的電離帶,即使在一個多小時後也沒有完全消散。它從麻薩諸塞外海一直向南延伸了接近兩千公里,在巴哈馬群島以東的海面上沖出大氣層。在那線條的末端,是一團巨大的發光等離子雲團。

現在還沒有統計出有多少人在這攻擊中遇難,但沿途確實發生了大規模的颱風和海嘯。毫無疑問,如果那道重力波束的射擊角度稍微偏斜一點,整個巴哈馬群島恐怕都要被海浪吞沒了。

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非常強大,非常厲害,非常危險,任何人都知道這一點。但從資料上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識到又是另一回事。

而現在,根據皇帝陛下(或者索菲婭女士?)的命令,俄國人用自己的軍隊和第一接觸者打了一架。

很好,現在俄國已經和第一接觸者結下樑子了。而皇帝陛下始終沉默。

一定要和皇帝陛下好好談談才行。他和他的新正教都有點不正常。

其實,不一定要談談。卡普托斯金想。至少,看看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新正教,Neorthodox。

東正教,Orthodox。

新正教的一切都是東正教的拙劣仿製品。

和東正教一樣,效仿所羅門聖殿,新正教的教堂也分為三個部分。

首先一進門便是前廳,是新近入教的信徒和非信徒參觀聽課的地方。

前廳被一道名“帝皇之門”(Imperial.Gate)的大門與禮拜堂隔開。和教堂正門一樣,帝皇之門的尺寸巨大到可以用誇張來形容,兩扇高達50米的門板上刻滿了各種繁複細緻的肖像——索菲婭女士自己的肖像。

卡普托斯金懷疑索菲婭女士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坐在皇帝的右手邊,以皇后的身份統治世界了。

穿過那巨大的帝皇之門,便是正式信徒們膜拜皇帝的大禮拜堂。雄偉壯觀,金碧輝煌,姑且不論那至少可以容納6000人的巨大規模,單是那金色的穹頂上鑲嵌的各色寶石恐怕就相當於俄國半年的稅收了。

卡普托斯金沿著中央的走廊徑直朝大廳那如同皇座般壯麗的巨大講臺走去。那是索菲婭女士代表皇帝講道傳教,以及傳達皇帝的旨意。在那講臺之後那被稱為聖障(Templon)的巨大帷幕上,刺繡滿了歌頌皇帝的各色圖案和符號。而在聖障中央,是新正教的標誌。

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在黑色的背景前伸展著自己的翅膀。

和富麗堂皇裝飾繁多的教堂相比,新正教的標誌簡單到極點。

也美麗到極點。

週邊的豪華輝煌,標誌的簡潔優美,兩者鮮明的反差能夠給任何人留下強烈而深刻的印象。

但是和所有新正教教堂的類似內容一樣,完全沒有對皇帝形象的描繪。這對於重視品牌形象的新正教來說是件很奇怪的事。

當他走近時,卡普托斯金突然聽見在那華麗的聖障之後,有兩個女人正在低聲爭吵。

他用力咳嗽了一聲,爭吵聲立刻停止了。

然後,卡普托斯金大步走了進去。

聖障之後是一個寬敞舒適的房間,供高級牧師在禮拜講道主持儀式的間隙休息之用。雖然陳設簡單,但卻頗為舒適。

就如同教堂的其他部分一樣,新正教非常注重強化神聖的宗教氣息。

在走進聖障的一瞬間,俄國總統還是因為緊張而打了個寒戰。

皇帝的配偶與代言人,統治俄國的地下女沙皇,SEERS的使徒之一,索菲婭女士,就坐在他的面前。

索菲婭女士是個美麗的女性,但作為新正教的實際統治者,沒有穿上聖職者長袍的她看起來更加像個精明幹練的白領麗人而非狂熱的宗教界人士。烏木般漆黑的頭髮披散在象牙色的肌膚周圍,略帶斯拉夫人特徵的美麗面容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簡潔淡雅的套裝緊繃繃地裹在她高大豐滿的軀體上,渾圓修長的大腿幾乎完全暴露在外。

和她一比,她身旁的那位女牧師簡直就是只醜小鴨。

剛才就是她和索菲婭女士吵架嗎?

真是奇怪啊,身為普通的低階牧師,竟然敢和新正教的統治者,身為皇帝配偶的索菲婭女士爭吵?

那女牧師看了看索菲婭女士,又看了看俄國總統,然後立刻向兩人鞠了一躬,快步走了出去。

當她從自己身邊走過時,卡普托斯金微微吃了一驚:他認識那個女牧師——列吉娜修女。

列吉娜修女,兩個小時前陪同斯別那茲部隊襲擊第一接觸者,然後被輕易幹掉(毫不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但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並不奇怪,總統先生。”就如同所有新正教的高級牧師一樣,索菲婭女士也擁有閱讀他人思想的能力:“以生命侍奉皇帝的人,將在他的記憶中獲得永生。對於我們這些皇帝的僕人來說,死亡僅僅是復活的前奏而已。”

然後索菲婭女士站起身來,:“我知道您為何而來,總統先生。”她說:

“您希望解答疑惑,希望晉見皇帝……而現在也的確是讓您親睹陛下容姿的時候了。”

新正教的一切都是在模仿東正教,那麼在這裏,自然應該擁有一道美麗之門(Beautiful.Gate),通向至高的聖所。

模仿傳說中的所羅聖殿那供奉約櫃的Holy.of.Holies,在東正教,這個聖所是通常是供奉各種聖物,至少是教會神聖典籍或紀念物的小房間。而作為新正教的仿製品,新正教教堂中自然也有類似的聖所。

在新正教的教義中,在每個教堂的聖障之後,便是神聖的恩寵之門(Graceful.Gate),通向最終的聖所,所有新正教信徒的天國,皇帝的宮殿。

但是卡普托斯金從來沒在這裏見過什麼門。僅僅是一個神職人員休息室而已。

恩寵之門在哪里?

“恩寵之門存在于皇帝臣民的心中。”一團旋轉的黑雲浮現在索菲婭女士的掌心之中,越來越大:“而只有我們這些皇帝的僕人,代他統治萬民的牧者,才能打開這扇神聖的門。”

索菲婭女士意味深長地看了俄國總統一眼:“恩寵之門本來只為皇帝的僕人和虔誠的信徒而開,是我等皇帝臣民通向天堂之門。如果不是因為您作為總統一直熱心支援我教的神聖事業,我完全可以因為這個不敬的請求而將您當場處死。”

卡普托斯金相信這話是認真的。

索菲婭女士手中那團黑色的旋渦瞬間膨脹,爆發出一片黑色的光芒。

黑色的光芒?但卡普托斯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東西。那是漆黑色的,但卻並非黑暗,因為在那裏面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東西的存在。那黑色的光芒瞬間吞沒了周圍的一切,然後又瞬間消失。然後,房間消失了,他們出現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1秒鐘前,他們身處莫斯科的一座莫名其妙的教堂。

1秒鐘後,他們站在一片如同西伯利亞荒原般廣闊的廣場上。

黑色的夜空中中,竟然懸掛著兩個月亮!

這裏不是地球!

廣場的地面仿佛由整塊的黑色大理石構成,平滑如鏡,在兩個月亮的照耀下閃爍著柔和的微光。但卡普托斯金第一眼所看見的並不是這個。

而是聳立在他們面前的,那道巨大無比,直聳雲霄,頂端隱沒在雲霧之中的,巨大無比,高達數公里的,門!

這個宇宙中,怎麼可能存在這麼巨大的門呢?如果上帝的宮殿有門的話,那麼肯定也是這般規模了。

在這門的宏偉與巨大面前,任何人都會被這不可思議的宏偉與巨大所壓倒,所懾服。

在這門的宏偉與巨大面前,任何人都會感受到皇帝的偉大和自身的渺小。

站在這門面前,人不再是人,僅僅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高達千米的黑色圍牆從那巨門兩側延伸開去,直到那隱沒在那黑暗的地平線遠方。廣場,圍牆,大門,全部都是由某種帶有黑玉般溫潤光澤的黑色物質構成。平滑如鏡,光可映人,似是大理石,似是玻璃,又似是黑色的水晶。而在那扇巨門和那圍牆之後,無數和那大門一樣宏偉高大,由相同的黑色物質構成的金字塔狀建築如同地平線上的山脈般綿延至看不見的遠方。建築本身沒有任何修飾,只有從排排視窗中透出明亮的燈光。

而高據它們之上,整個建築群的中心,一個巨大的建築……或者說像建築一樣的東西。它從地平線的遠方高高升騰而起,遮蔽了大半個天空。在那形如方尖碑修長的身軀上,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在黑玉般的光滑表面上散發著耀眼的光輝。

這……這是?

“現在,您已經來到我新正教的聖地,人類的一切,人類全部的愛與恨,痛苦與喜悅,卑賤與崇高,希望與絕望,人類全部的靈魂與意志凝聚之地!”索菲婭女士虔誠地跪在那仿佛可以容納整個世界的大門前,伸開雙臂,仿佛正在擁抱整個世界:

“歡迎來到……皇權之城(The.City.of.Imper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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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之城。

皇權之城的大門名為終焉之門(Ultimate.Gate),當索菲婭女士走近時,那高達數千米的門扉悄無聲息地自動打開一條微不可見的縫隙。在那門之後,一條寬闊的,如同黑玉般的黑色大道筆直地延伸向天際的遠方,那足以撐起宇宙的宏偉建築——皇帝的聖居。

這會不會是某種幻覺?就像新正教經常搞的鬼把戲那樣,某種用來裝神弄鬼,讓人敬畏臣服無心反抗的全息圖?

但是直覺告訴卡普托斯金: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既不是幻覺,更不是夢境。

當索菲婭女士帶著卡普托斯金踏上那黑色的路面時,路面自行如同運轉了起來,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載著兩人向遠方的皇居駛去。那並非傳送帶,路面本身並沒有轉動,而是他們腳下所站立的那塊地方如同浮冰一般向前移去。

這自動大道的時速很快便超過了50公里,然後繼續加速。路旁的一切都如同閃電般在周圍閃過。但是卡普托斯金發現,即使在這樣的速度下,迎面而來的氣流在兩人面前紛紛被某種無形的力牆抵擋開,減速,成為溫柔的徐風。雖然腳下的地面光滑如鏡,但當人站在上面時卻又牢又穩。卡普托斯金能察覺得到,那地面似乎能夠即時形成某種粘著力,讓人絲毫不會打滑。

在他們周圍,黑玉色的皇權之城一片寂靜,無數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築如黑色的山脈般在他們周圍綿延起伏,無數高大的柱子或方尖碑一類的東西聳立其間,它們的黑色表面在月光下閃爍著柔潤的光澤,滿是精巧繁複的奇異浮雕。這些建築宏偉無比,每一座都至少有一公里高,即使在如此高速的移動中,從它們表面的窗戶中,仍然也能看到晃動著的人影。

是什麼人居住在這黑色的城市中?是什麼人能夠生活在皇帝的身邊?卡普托斯金對此一無所知,但是考慮到那些建築的巨大尺寸,以及皇權之城本身的規模,卡普托斯金粗略估算,即使在最保守的情況下,這裏也至少可以居住數千萬人類。而從這城市那如同墓穴般的寂靜來看,不管這城市是為誰而建的,至少到目前為止,這裏的居民仍然寥寥無幾。

就在這時,黑暗的天空突然毫無徵兆地變成了白晝,然後瞬間恢復。

一開始卡普托斯金沒有反應過來,但這奇怪的現象在接下來的一小時內又出現了好幾次。

接著,他終於發現,在夜空中,有一根銀色的細線時不時地出現,消失,遊動,翻滾,然後爆發出一片猛烈的光芒,為漆黑的夜空帶來長達數秒的白晝。

而除了那銀色的細線以外,黑暗的夜空中仿佛還有個別的什麼東西,但那東西是漆黑色的,如同皇權之城本身一樣漆黑,在夜空中無法辨認。

那是什麼的東西?

而且看起來……雙方好象正在激戰。

卡普托斯金心中對一切都充滿疑惑,但索菲婭女士卻並沒有予以解答。所有的新正教牧師都擁有閱讀他人思想的能力,但除非是有助於增強對方對自身的敬畏,否則他們很少主動回答。

他估計,他們裝神弄鬼的作風,乃至整個新正教本身很可能就只是一種包裝,用來強化人類對皇帝的敬畏之心,以及對皇帝僕人們的服從。

在他們面前,皇居那龐大的形體向周圍無限延伸,仿佛遮蓋了整個宇宙,而和皇權之城的其他部分相反,皇居的表面光滑如鏡,除了一個巨大的新正教標誌以外再無任何裝飾。而正因為如此,它會為人類的視覺在判斷距離時產生一種微妙的錯覺,讓人覺得那巨大的宮殿近在咫尺。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站著,站了至少一個小時。路面飛快地移動,但是在他們正前方那宏偉得可怕的皇居卻始終顯得那麼地遙遠。卡普托斯金判斷,他們至少已經這樣前進了160公里,並且還將繼續站上一個多小時。

為什麼要那麼麻煩?

新正教擁有對空間的絕對支配力,通過皇帝賜予的力量,只在一瞬間,他們便從莫斯科的新正教大教堂跑到了這個明顯就不是在地球上的的世界——但是擁有這種力量的新正教,怎麼就不能建立一個類似的傳送點,將人們直接送到皇帝的宮殿中,而非要讓人為了晉見皇帝,而要像這樣站在自動道路上,毫無意義地浪費如此漫長的時間?

卡普托斯金非常清楚為什麼。

一如新正教以往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所做的,他們會在任何方面努力營造出令人敬畏的氛圍。

就如同馬塞利恩常說的那樣,人類作為一種群居的哺乳動物,擁有征服和支配弱者的本能,也有臣服和效忠強者的本能。而這其中的決定因素,無非就是力量。

卡普托斯金並沒有見過皇帝,之前更沒有得到過晉見皇帝的許可,因此他對皇帝毫無敬畏——無非是個非常強大的東西而已。

更何況,據說皇帝是個白癡。

皇帝是個白癡?

人類的主宰,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他的每一個臣民,全知全能的神皇竟然是個白癡?

但是好象連身為新正教高級牧師,地位僅次於索菲婭女士的馬賽利恩都不反對這個不敬的說法。

而白癡是無論如何也沒法讓人覺得敬畏的。

在一開始,卡普托斯金是毫無畏懼的。他充滿了憤怒和作為世界上最偉大國家總統的自尊,他相信自己能夠毫無畏懼地面對皇帝,甚至打算當面說他是個白癡——按照新正教的說法,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每一個人類,既然如此,在心裏罵他和當面罵出口應該沒什麼區別,反正這個白癡也是不會在乎的。

但是現在,通過這前往皇居的漫長途中,看著皇居那光滑的黑色外牆在面前幾乎無法察覺地擴張, 時間和距離如同一面巨大的磨石,將卡普托斯金的怒氣和勇氣完全磨去。

在這前往皇居,晉見皇帝陛下的漫長路途中,你有充分的時間去感受力量,感受畏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所謂勇氣是何等的脆弱和愚蠢。

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隻螻蟻。

如果不是卡普托斯金從來不認為自己無所畏懼,他可能早就兩腳發軟,跪倒在地了。

很多人聲稱自己絕不敬畏任何力量,聲稱自己絕不臣服于任何權威——但是,當“力量”和“權威”真正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會驚恐地發現,他們的內心中竟然充滿了敬畏和臣服的渴望。

嘲笑籠子裏的老虎是容易的,而要嘲笑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虎卻很難。

就如同很多人聲稱對死亡毫不畏懼,但那更多地是因為死神沒有在他們身邊出現過。

卡普托斯金自己就是一個例子。他出身軍人世家,年輕氣盛的他曾認為自己可以毫無畏懼地迎接死亡。而當他在戰場上親自目睹過死神的面容,並且有好幾次差點便成為了死神的獵物後,他意識到了一點:

無論是任何東西,當它真正出現在你面前之前,永遠不要輕談無畏。

只有這樣,當人被畏懼所壓倒時,反而更能保持自己的尊嚴。

就像卡普托斯金現在這樣。在至少3個小時的漫長路途後,終於來到了皇居的大門面時,他竟然還能保持作為一國總統的威嚴。

飛快移動著的地面剛一停止,索菲婭女士就立刻向前走去,甚至連示意卡普托斯金跟上來的手勢都沒有。

自從進入這皇權之城的終焉之門,索菲婭女士從始至終竟一句話都沒說。

不但沒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注意到了,索菲婭女士,隨著他們慢慢靠近這如同支撐蒼穹的阿特拉斯巨神一般巍峨的皇居,這位以毫不留情,斬盡殺絕的鐵血作風粉碎一切不服從者的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冷峻而嚴肅的面上竟然隱隱浮現出一種溫柔和期盼的神色。

期盼,虔誠,愛戀,憐惜,但卻惟獨沒有敬畏——這和她作為新正教的領袖和皇帝配偶的身份很不相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常奇怪,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那不像是妻子對丈夫的表情,也不是虔誠的信徒對神的表情,倒更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對孩子的表情。

卡普托斯金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他們很快就要見到皇帝了。

那個傳說中的人類主宰,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自己的每一個臣民,“能為他的臣民帶來安全、食物和女人”的皇帝。

那個全知全在而全能,但卻是個白癡的皇帝。

就在他們走進那本身就足以容納一座城鎮的巨大前廳時,夜空再次閃爍,那奇異的銀線在空中掠了個銀色的圓環,再次消逝無痕。

在那天空中的彼方,兩個強大的存在之間的激戰仍在繼續,絲毫沒有停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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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整個皇權之城一樣,皇居內部一片黑沉沉的死寂。空間無比宏大,每一個廳堂都堪比紅場,最狹窄的走廊也足以用來舉辦閱兵式。事實上,這皇居本身就可以說是一座城市,在它的走廊和房間中,散佈排列著無數簡潔精巧的建築。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來彰顯皇帝威嚴的裝飾品,簡直可以說如同電腦中的三維動畫一樣一塵不染,給人一種虛假的感覺。

空空蕩蕩,沒有侍從,沒有警衛,

皇帝是無比強大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宮殿中沒有警衛也不奇怪。但沒有侍從的話……難道皇帝不需要僕人來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嗎?

確實壯觀,但卻並不是個令人覺得舒適的地方。不管皇帝是什麼,卡普托斯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住在這樣的建築中的——這令他聯想到夜晚的醫院,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與黑暗之地。

新正教所崇拜的皇帝,和人間的皇帝差異太大了。

事實上,即使到現在他已經距離皇帝近在咫尺,卡普托斯金也拿不准皇帝到底是什麼東西。

皇帝是什麼?

皇帝全知全在且全能,使用的是第四世代SEERS的技術。

皇帝威力無比,擁有在宇宙戰場上使用的恒星級戰略壓制兵器。

皇帝注視著每一個人類的靈魂,是人類的主宰。

皇帝是個白癡。

這就是卡普托斯金所知道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更多的東西。

而在他前面領他晉見皇帝的索菲婭女士知道一切,但她一言不發,默默地帶著卡普托斯金穿過片片巨大的廳堂,絲毫沒有解答俄國總統心中疑惑的樣子。一路上,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看都沒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在年輕時也算是個風流浪子,雖說女人的心思永遠都是令男人費解的大迷,但至少他可以看出一點:

索菲婭女士,這個統治著幾乎整個東歐,說一不二的地下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和代言人,確實是深深地愛戀著皇帝的。

那樣的話,至少皇帝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東西”了。

皇帝注視著每個人類的靈魂,洞悉臣民一切思想的他自然不需要“晉見”這種凡人權貴才需要的東西。但如果不這樣的話,就不能彰顯皇帝的威嚴了。而對於人類來說,即使真的擁有力量,但卻沒有力量的外在表現,那也還是等同於沒有力量。

於是,新正教努力把一切弄得盡可能地繁複誇張——因為對於大多數人類來說,含蓄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東西。

穿過無數廳堂,走上無數級臺階,然後又乘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梯,他們終於到達了皇居的頂層,御花園。

和新正教教堂那些滿是浮雕,富麗堂皇的大門完全相反,通向御花園的大門簡潔得像鏡子一樣。當它在兩人面前徐徐打開時,卡普托斯金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剛剛踏入御花園的地方的一瞬間,卡普托斯金覺得有些茫然無措。

御花園位於這高達100多公里的巨大建築的頂層,雖然深入高空,但空氣依然濃厚,氣溫依然溫暖,甚至連這樣的超高空熱層本應具有的強烈氣流都沒有。它本身就寬闊如平原,以至於卡普托斯金無法從這皇居的頂端眺望整個皇權之城。

但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地方。雖然被稱為御花園,但這裏既沒有樹木也沒有鮮花,只是一堆堆蠕動著的……“東西”。

他看到了一些很詭異的東西,但卻沒看清那到底都是些什麼。

卡普托斯金對這個名叫御花園的地方的第一印象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好象是一個巨大的大腦,眼前全部都是充斥著像蛆蟲一樣蠕動著的,白花花的溝回。

幾秒鐘後,當卡普托斯金終於看清楚那個所謂的“大腦”到底是什麼東西之後,他無可抑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赤裸的女人!

無數赤裸的女人,像活生生的磚石一樣被亂七八糟堆在一起,構成了這御花園的一切。

御花園。整個這個被稱為御花園的地方,就是一片由成千上萬赤裸裸,活生生的女人堆成的人山肉海。

卡普托斯金站在御花園的大門前,一動不敢動。

美麗的面龐、堅挺的乳房、平坦的小腹、光滑的脊背、飽滿的臀部和渾圓修長的雙腿,每一張面孔都是國色天香,每一個軀體都充滿誘人瘋狂的魅力。她們亂七八糟地糾纏在一起,扭動著,掙扎著,顫抖著,無聲地呻吟著。

每一張面孔都是那麼地美麗。

每一張面孔上都充滿了祈求與渴望。

但不知為什麼,看到面前這副景象,看到這成千上萬個美麗的女體像這樣被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以充滿誘惑的姿勢扭動,卡普托斯金卻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眼前的荒唐景象並沒有讓他心神蕩漾,倒讓他聯想到掛滿死豬的屠宰場和塞滿蛆蟲的傷口。

他突然聽見什麼東西咯咯直響——原來是他的牙齒在不由自主地互相敲擊。

說也奇怪,一個大男人被嚇得牙齒打戰,而身為女性的索菲婭女士卻毫不在乎。她一路踐踏著這無數面龐、乳房、小腹、脊背、雙臀和肢體,向御花園中央走去。

卡普托斯金只得就這樣跟上去。他盡最大努力避開那些女人的臉孔,一邊前進,一邊在心中不停地道歉。

御花園的中央是一座同樣由赤裸的女體所堆成的高山,這御花園中擔當“材料”的每個女性都是第一等的人間絕色,但構成這山峰的無數“材料”,卻更是美女中的美女。而和御花園的其他“材料”相比,她們的蠕動也更加激烈,無數修長的雙腿在半空中亂蹬,無數碩大的乳房瘋狂地抖動,無數美麗的面容充滿祈求與渴望。

而在這堆美麗的頭顱、乳房、胳膊、小腹和大腿的叢林中央,靜靜坐著一個身穿黑袍的背影。

那人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忽明忽暗的夜空。他背對著他們,能夠看到的只是一頭瀑布般的絢麗金髮,以及一道柔和優美的面部曲線。

在他周圍,空間異樣而又不易察覺地扭曲著,晃動著,偶而會有一些詭異的球體從虛無中浮現,膨脹,收縮,分裂,融合,然後重新歸於虛無,仿佛一堆五顏六色的肥皂泡。

卡普托斯金本能地停住了腳步,僵硬地站在一個平滑柔軟的肩胛骨上,一動不敢動。

索菲婭女士走上前去,恭順地跪在那人身邊。她捧起他的手,溫柔地親吻著每一個指尖,然後按在自己的面頰上,愛憐地摩擦起來。

而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就這樣坐在那裏,坐在那一堆赤裸的女體中,任憑索菲婭女士的擺佈和親昵,毫無反應。

卡普托斯金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印象:那個被稱為人類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只是個有生命的人偶。

如果是按照地球的大氣結構,那麼這皇居的頂層應該非常接近熱層,幾乎沒有雲彩可以遮擋視線。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夜空中,真的有什麼東西正在激戰。

一條忽隱忽現的銀色細線。

一個朦朧不可辨別的黑點。

他們在遙遠天空的彼方盤旋飛舞,時不時地爆發出一片光的颶風,為這夜空帶來持續數秒的白晝。

而那個,就是目前皇帝唯一關心之物。

從背影看,皇帝並不像是個很強壯的人。事實上,他那被黑袍所覆蓋著的身軀似乎比索菲婭女士還要纖細,甚至可以說是帶有某種強烈的女性化特徵。他呆板地注視著那時不時被化為短暫白晝的夜空,一動不動。長可及腰的金髮和漆黑色的長袍在微風中輕輕飄拂,更加強化了他那種女性般的陰柔氣質。

接著,在索菲婭女士的攙扶下,皇帝,那個木偶般的偉大存在緩緩站了起來。當皇帝起身時,這由成千上萬的赤裸女體構成的御花園的每一塊“材料”齊聲發出動人心魄的呻吟。無數雙纖細的胳膊伸向皇帝,仿佛在祈求他的寵倖。

皇帝轉向卡普托斯金,在看到皇帝面容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那……那……那是……第一接觸者佛雷卡的臉?

卡普托斯金仔細回憶了一下佛雷卡的臉,沒錯,皇帝和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長得一模一樣!

簡單地說,皇帝就是一個男性版的佛雷卡。當然,有區別:他的頭髮是絢爛綺麗的純金色,而眼睛則如同液化的藍寶石——而除了頭髮和眼睛的顏色之外,他和第一接觸者佛雷卡完全地一模一樣。

當然,身為男性,皇帝的個子更高,肩膀更寬,但那性別差異非常有限,遠比普通人類的男女體格差異要小得多。雖然早就聽說皇帝陛下是個白癡,但卡普托斯金此刻卻對此充滿懷疑:對方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呆傻之氣。

是的,皇帝的面容上完全沒有常識中白癡的愚蠢癡呆,而是一種近乎于嬰兒般的純潔,深藍色的雙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眼前的卡普托斯金,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在這強大存在的注視下,俄國總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等待著。

但是過了良久良久,皇帝始終就這樣看著他,一言不發。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幾分鐘的沉默。

然後皇帝突然轉過身去,繼續朝著天空發呆。

挽著他胳膊的索菲婭女士趕忙把皇帝重新拉過來,讓他面朝卡普托斯金,但和剛才一樣,皇帝轉過身來,一聲不吭地看了卡普托斯金幾分鐘,然後繼續轉過身去望著天空發呆。

白癡。

索菲婭女士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她低聲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但皇帝充耳不聞,只是盯著天空,把自己的配偶和專程前來晉見的俄國總統當空氣。

十足的白癡。

就這樣,在尷尬而徒勞地反復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後,神聖的皇帝始終不肯開口說出哪怕一個字。索菲婭女士終於放棄了。她搖了搖頭,對卡普托斯金說:“很抱歉,總統先生,皇帝陛下似乎在思考問題,改天我們再來晉見吧。”

雖然語氣恭敬,但是她那無可奈何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接見皇帝程式繁瑣,雖然皇帝會對訪客做出某種指示,但現在不行。

皇帝這當口沒興趣理你。

卡普托斯金目瞪口呆。

花了幾個小時跑來晉見皇帝陛下,結果就這樣?

他又看了看那個盯著天空發呆,據說是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

偉大的皇帝,人類的主宰,就是這樣一個木偶般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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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送走悻悻而歸的總統先生後,索菲婭立刻趕回了御花園。一團黑色的旋渦直接出現在御花園中,索菲婭女士快步踏出。作為新正教的統治者和皇帝的配偶,索菲婭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才能來到皇帝面前。

那是當然的。漫長的晉見過程是為了將敬畏植入拜訪者的心中,對於皇帝的僕人來說,自然是效率第一。

當她回到皇帝身邊時,看到馬賽利恩不知何時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這裏。

馬賽利恩坐在皇帝對面的兩個高高翹起的屁股上,兩個女人的上半身被深深埋在那由美麗的面龐、豐滿的乳房、平滑的小腹、修長的肢體構成的地面下,屁股被當成椅子。而在他的大腿上,更橫躺著兩個不停扭動著的女人。她們呻吟著,喘息著,一次次試圖向皇帝爬去,一次次又被馬賽利恩拉回來。

馬賽利恩嘴裏叼著根雪茄,一邊心不在焉地隨手把玩著懷中女人的乳房,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自己侍奉的神靈。作為新正教中地位僅次於索菲婭的少數幾位高級牧師之一,他對人類的主宰,自己的神靈似乎完全沒有敬畏之心。

御花園是一個佔據了皇居整個頂層的巨大廣場,完全是由這無數活生生,赤裸裸的美麗女性堆成的一片人山肉海。

女人?與其說是女人,倒更像是活生生的塑膠模特。如果真是人類的話,要這樣被亂七八糟像柴火一樣堆成山,裏面的人早就被壓死了。

如果仔細看的話,將會發現在這動人心魄的人山肉海的無數張面孔中,其實充滿了重複。很多人都長得一模一樣。而她們的面孔、膚色和身材更會時不時地發生變化,如同一灘活生生的橡皮泥。

在馬賽利恩對面,新正教所信奉的神,人類的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正坐在一堆不停扭動著的赤裸女體堆成的巨大寶座中。無數美麗的面容充滿渴望地注視著他,無數飽滿的乳房在他身邊晃動,一雙雙嬌嫩的素手溫柔地愛撫著他的全身,一條條修長的大腿充滿渴求地盤繞著他的腰肢。

而皇帝始終呆呆地注視著天空,目不轉睛,一動不動。

在天空的遠方兩個詭異的存在正激戰。它們距離地面無比遙遠,甚至可能遠在星辰之外,完全無法看清任何細節。

在地面上,用人類的肉眼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條在群星之間忽隱忽現的銀色細線。而它的對手則始終隱藏在夜空中,無從辨別。

那銀色的線條似乎是光明的化身,雖然無比微小,但卻時不時地爆發出猛烈的光波,竟能為這黑暗的星空帶來一片長達數秒的白晝。

“他們還在打嗎?”索菲婭小聲問道:“那孩子到現在還能和海默羅爾姆戰鬥?”

“那兩個小子已經在天上打了快四個小時,到現在沒有停止的跡象。”馬賽利恩點點頭,然後猛吸一口雪茄:“這很奇怪嗎?不管怎麼說,艾利安(Elian)始終也是皇帝陛下的孩子,有這種實力也不奇怪吧?”他吐出一個煙圈:“更何況,以皇帝陛下為中心,方圓60天文單位之內的一切量子態變化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像海默羅爾姆那樣過於依賴量子態和空間操作的傢伙,別說要發揮真正的戰鬥力,就算只是要躍遷回地球都很難。”

“但即使如此,那孩子還是不可能戰勝海默羅爾姆那樣的傢伙。”索菲婭陷入了沉思:“他打算幹什麼?讓陛下出手嗎……”

當索菲婭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時,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沒錯。”馬賽利恩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當艾利安把戰場搬到這裏來時,陛下就已經蠢蠢欲動了……您也該知道,海默羅爾姆越長越可愛,陛下也越來越想上他了。”

索菲婭不悅地轉過頭去了,強忍住自己的怒氣。

“真有趣啊!”馬賽利恩凝視著那木偶般癡呆的皇帝,繼續旁若無人地大聲說道,絲毫不在意索菲婭的憤怒:“聖物中的聖物,安塞羅珀德彌斯(Anthropodermis)——是你當年向SEERS許下的願望讓他擁有屬於自己的生命,是以配偶自居的你讓他領略到了性愛的美妙,是身為新正教創立者的你將他捧上人類主宰的寶座——但你所做的一切,你為他提供的那些女人和那尊貴的身份,這所有被世俗男人所渴求的一切,對於他的吸引力居然不如一個以敵人的身份和他戰鬥的……男孩?”

“陛下的基因編碼和佛雷卡是完全相同的!”索菲婭說:“因此他可以隨時轉為女性……”

“但是據我所知,沒有任何男人得到過陛下的青睞,不是嗎?”馬賽利恩提醒道:“雖然到目前為止大約有4萬3000多名女性信徒得到過陛下的寵倖,但卻沒有一個男人入得皇帝的青眼——不過這可以理解,戀獸癖者幾乎全部都是男性,而女性是不大可能喜歡和動物性交的,即使有這樣的怪胎,她們也從不與動物發生生殖器上的接觸。”

“繼續說啊,你再這樣侮辱陛下,我就會給你好看了。”

“無所謂,我只不過是個動物學家而已,觀察自己的研究物件從來都是我的最終目的。”馬賽利恩聳聳肩:“現在看來,對於安塞羅珀德彌斯陛下來說,人類這種拙劣的仿製品始終都沒辦法和真正的同類相提並論,是不是?”

話音剛落,馬賽利恩突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整個拉了起來,飛向索菲婭。

索菲婭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打倒在地,然後一腳將他踢得飛了出去。

馬賽利恩嘲諷地笑著,若無其事地爬起身來,抹幹鼻子下的鮮血,然後突然抓住身旁一個女人的脖子,喀嚓一聲捏斷。

但緊接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被捏斷脖子的女性瞬間融化為一灘透明的液體,迅速滲入御花園那由女性的裸體堆成的地面下。

馬賽利恩轉身離開,和所有新正教高級牧師一樣,他也擁有隨意生成那種傳送門的能力。在踏入傳送門時,馬賽利恩回過頭來,大聲說道:“還是那句話,索菲婭女士,想想該做點什麼準備吧!”他揶揄地笑道:“安塞羅珀德彌斯陛下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

皇帝默默地矗立於夜空之下,修長的身軀背襯群星,金色的長髮漫天飛舞,漆黑的長袍在風中輕輕飄動。而在他始終凝視的群星之間,一道銀線在星辰之間縱橫穿梭,時不時地爆發出一團團明亮的閃光,為這異星的大地帶來突如其來的短暫白晝。

他凝視著那星海間奇幻的存在,緩緩伸出一隻手,仿佛想抓住那在星間飛舞的妖精。

皇帝的形體無聲地爆炸開來,化為一片光的粒子。

接著,它們紛紛膨脹,成為無數五顏六色的奇異球體。這些球體如同一團聚集在皇居上空的肥皂泡,不斷地蠕動、膨脹、收縮、分裂、融合。而在這些球體中的某一個,徒然變形,拉伸,扭曲,化做一個雙螺旋構造的巨大黑色光環。

而在那黑色的光環中間,某種奇異的空間異變開始悄然生成。

他要抓住那星間飛舞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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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之城所在的星球和地球確實是在同一個世界,只是位於距離遙遠的另一個太陽系而已。

一個巨大的藍色太陽,4顆類地行星,3顆類木行星,人類世界的任何記錄上都沒有這顆恒星的記錄。

對於宇宙中的生命來說,距離,始終都是最大的問題。星辰之間路途遙遠,即使最近的恒星之間,以光的速度賓士也要數年時間,更不用說銀河之間的廣袤虛無。

但是對於這即使是光也要賓士數千年才能穿越的距離,這對於生命和文明來說生死攸關的距離,對於一些強大的存在來說竟形同無物。

這個太陽系的太陽比照拂地球的太陽要龐大得多,品質超過太陽的12倍,因此也更加地不穩定,有變成超新星的潛質。由於其遠遠超越太陽的巨大品質,使其呈現出鮮豔的藍色。

在這個太陽身邊的行星無疑是生機渺茫的,一旦它作為超新星爆發,周圍公轉軌道上的一切都將在火海中蒸發。

但是在十幾年前,這顆藍色太陽的品質突然大幅度下降了,變為原先的四分之一,太陽的三倍左右。

簡直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吃掉了一樣。

而更加詭異的是,如此巨大而且急劇的品質損失,卻絲毫沒有對恒星本身造成不良影響。事實上,由於品質在短時間內大幅度下降,反而延長了其壽命

在這個過程中,太陽品質的改變導致整個太陽系的行星軌道也隨之發生變化,從而導致了一系列毀滅性的災難——當然,對於這個沒有生命的世界來說,這算不上災難。

這個太陽系原先有5顆類地行星,但其中一顆行星在太陽品質改變而導致的巨大而複雜的引力作用中被撕裂了,但操縱這一切的那個強大存在並沒有阻止。因為這個解體的行星混雜著大量被恒星引力俘獲的隕石,沿著公轉軌道形成了一個小行星帶,正好是一個與地球太陽系相似的地方。

沒什麼意義,但卻有紀念價值。這非常地奢侈,而對於創造這個世界的那個存在來說,他有奢侈的資本。

就在這片遠離陽光的小行星帶中,一片舞動的銀光成為了第二個太陽。在這片絢麗奪目的光芒中,一顆銀色的彗星席捲而過,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達數百公里的彩虹。

那銀色的物體拖拽著彩虹色的長長尾跡,以完全無視慣性的機動力在小行星帶中穿梭舞動,在沿途丟下一個個久久不散的金色光環,。速度極快,忽隱忽現,忽明忽暗,偶而它還會突然毫無慣性地停頓下來,消失,然後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在那停頓的一瞬間是唯一可以看到其大致形狀的機會:一個邊際朦朧的銀色旋渦,籠罩在一團輝煌壯麗,閃爍著彩虹般七色光芒的巨大能量場中。

接近光速,遙遠的距離,以及那完全無視慣性的詭異機動力,使得任何觀測其細節的嘗試都將歸於失敗。

銀色的旋渦以不能為人眼辨別的速度在星空中飛舞,化為一條彩虹色的光帶,如同在星辰間飛舞的妖精。時不時地,它會爆發出一片仿佛足以吞沒整個宇宙的熾熱光爆,將周圍數萬公里範圍內的一切瞬間汽化。而每當這毀滅之光在宇宙間爆發開來時,那個一直與其纏鬥不休的對手也在這光的背景中變得清晰可見——一團黑暗的影子。似乎是一群肥皂泡般的球體,在那銀色旋渦周圍時隱時現的的黯淡存在。和高速移動的銀色旋渦相比,那東西要虛弱得多,也遲緩得多。

銀色旋渦行動迅速,但那奇怪的存在卻始終如影隨形,令對手始終無法擺脫它的追蹤。

那銀色旋渦也能進行恒星級量子躍遷,但它的能力已經被皇帝所壓制,在大多數時候只能進行連續性的線性位移。雖然速度極快,但卻極少能夠成功地直接切換自己在空間中的位置。而那群奇怪的球體在能夠瞬間移動的同時,還能夠隨意操縱戰場周圍的空間,無論距離多麼遙遠,都能將自己、敵人和附近的一切傳送回去,使目標無法脫離皇帝的控制範圍。

到目前為止,銀色旋渦始終都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大量的球體在空間中突然爆發,然後縮回虛無,但完全沒有一次成功的命中。而在那銀色旋渦的行進途中,無論是巨大的小行星還是微不可見的游離粒子,沿途經過的一切都將隨之一掃而空,成為其一部分。而在這個不斷吞噬和同化的過程中,它的形體也變得越來越大。

小行星帶中不乏體型巨大的個體。和地球-太陽系一樣,其中很多的直徑都超過上千公里。因這巨大的尺寸,當那銀色彗星經過時它們並沒有將其直接吞沒,而是在上面打出了一個形狀規整的圓洞。那平滑的創口上似乎覆蓋了一層水銀,然後迅速向整個星題擴散。

那水銀般的毒素,能夠將接觸到的任何物質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只在頃刻之間,那巨大的小行星整個變成了單調而又平滑如鏡的銀色,然後它迅速溶解,成為一個完美的球體,如同一滴滴懸浮在宇宙中的水銀——接著,那些銀色的水滴化為無數細小的彈丸,如冰雹般撲向對手。

而在這個過程中,銀色旋渦始終都在不間斷地釋放出無數環形的光波,扇形的光束,錐形的彩虹,以及七彩的光帶,無數的小行星在這攻擊面前紛紛瓦解、粉碎、汽化或者成為銀色的液滴。而與之相對應的,那群奇異的球體卻並不勤於反擊。

在等待。

等待某件事的發生。

那銀色的旋渦一直都在試圖在空間上遠離皇權之城所在的那顆行星。本來它可以憑藉單純的量子躍遷達到目的,但是這裏是皇帝的領域,皇帝的力量壓制住了任何可能發生的量子態變化,這使得銀色旋渦必須遠離皇帝至少60天文單位之外才可能發動躍遷,返回太陽系,返回地球。

即使不是為了去得到第一接觸者的力量,僅僅是為了避開皇帝,也必須如此。

因為如果皇帝動手的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那銀髮少年的目的,也就是要儘量阻止他離開皇帝的控制範圍,直到那“不好的事情”發生。

現在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環旋轉著浮現在海默羅爾姆周圍。宇宙那黑色的背景之前那漆黑的圓環幾乎是隱形的,但對於擁有量子感官的海默羅爾姆來說來說無比明顯。而且非常糟糕。

海默羅爾姆試圖回避,但無論如何機動,竟然始終都無法離開那圓環的中央。

雖然有措手不及的成分,但即使強大如海默羅爾姆,在皇帝面前卻似乎毫無抵抗能力。

在真空的宇宙中不會有聲音,但在海默羅爾姆被吞沒的一瞬間所爆發出的一道光波,卻仿佛是他的驚叫。

緊接著,在遙遠的皇權之城,在皇居頂端的御花園,從那群飄舞在御花園上空的球體中,一個銀色的人形從中跌落而下,落在御花園那由無數赤裸的女體堆成的人山肉海中。

那銀色人形如同鏡子一樣波光流動著的表面瞬間褪去,掉在這女人堆中的,是一個全身赤裸,大約十四五歲的金髮少年。

他試圖一躍而起,但從周圍和身下伸出無數纖細的手臂和渾圓的大腿,如同正在捕食的章魚般將他緊緊糾纏住。

金髮少年被七手八腳地牢牢箍在那柔軟肉體堆成的高山上,神情狼狽。他的身體周圍爆發出一團彩虹色的火焰,皮膚上掠過片片銀輝,試圖恢復成那由無數旋轉著的銀色碎片構成的旋渦——而那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但是那如烏雲般籠罩在整個御花園上空的球體們發一陣奇怪的聲音,金髮少年身體周圍的七彩光芒竟也隨之瞬間黯淡,銀色的皮膚也再次恢復原狀。在皇帝的力量面前,他竟然連自身形態都難以控制。

少年的形體和周圍的空間輕輕抖動了一下,在他身旁突然出現了另一位少女。

太陽般的金髮,翡翠般的雙眸,單薄而纖細的身軀——除了性別,這少女和那少年的一切都幾乎完全相同。

那少女的金髮紮成兩股長長的雙馬尾,她那剛剛開始發育的身軀因為赤裸而變得通紅,一頭紮進身旁那和她身心一體的少年懷中,這本是一人的少年和少女本能地互相擁成一團,瑟瑟發抖。

接著,無數雙柔軟的胳膊從周圍伸來,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緊緊纏住他們的全身。

球體的集群不斷蠕動、分裂、融合、膨脹、收縮,在牢牢地壓制住那金髮少年和雙馬尾少女的力量與形態的同時,一片閃光的塵屑灑落而下,凝聚為一個身穿黑袍的俊美男子。

皇帝的金髮和長袍在風中舞動,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神情狼狽但卻依然顯得高不可攀的少年和少女。人偶般空虛而寧靜的面上,竟破天荒地出現了表情:溫柔,渴望,以及……貪婪。

皇帝的形體在一陣輕柔的晃動中如肥皂泡般分裂成了兩個。

兩個一模一樣的皇帝向少年和少女款款走去。而在那黑袍之下,其中一個皇帝的身材與另一個存在某些微妙的變化。

他的肩膀變得更窄。腰胯變得更寬。本就如白瓷般潔淨無瑕的皮膚變得更加細膩。一對飽滿的山峰在他胸前高高聳起,即使在那寬大的黑袍下依然清晰可見。

兩個皇帝的長袍緩緩融化為一團朦朧的黑雲,他們向那動彈不得的金髮少年款款走去。其中的一個,伴隨著他的步伐,一雙雪白而晶瑩,只可能屬於女性的長腿在那團黑雲下忽隱忽現。當那長袍隨風散去,那赤裸裸地站在那狼狽的少年少女與手足無措的索菲婭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髮男子,以及一位飽滿而婀娜的金髮女性。

被稱為安塞羅珀德彌斯,全知全在全能但卻是個白癡的皇帝,其中的一部分,現在為了某種目的,變成了女皇。

皇帝看起來就是一個男性版本的佛雷卡,除了性別以外和她完全相同。而當其中一個他以女性姿態出現時,除了頭髮和眼睛的顏色,在任何方面更是與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達到了分毫不差的程度。

在那一瞬間,在數萬聲嬌柔而惋惜的呻吟聲中,御花園溶解了。

那構成御花園的無數女體,在頃刻間溶為透明無色的黏液。緊接著,那黏液迅速凝結,成為溫暖的凝膠狀物質。

整個御花園,已經成為一張柔軟而熾熱的大床。

兩個安塞羅珀德彌斯一絲不掛地高高站在那因為全身赤裸而不得不本能地縮成一團的少年和少女面前,以一種鏡像般的協調同時俯下身去,同時握住少年和少女試圖抗拒的手,在骨骼與關節發出的陣陣輕響中,將他和她不容抗拒地同時擁進懷裏。

男性的安塞羅珀德彌斯將少女那尚未發育完全的嬌小身軀壓在身下,毫不留情地用雙手和嘴唇侵犯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少女那金色的雙馬尾驚恐地舞動著,她在皇帝那如獵豹般優美而強健的脊背下拼命扭動,一面奮力掙扎,一面因恐懼而本能地閉上了雙眼。

女性的安塞羅珀德彌斯將那拼命掙扎的少年緊緊摟在懷裏,用潔白而豐滿的身軀將他整個裹住,堅挺高聳的雙峰牢牢抵在他的胸前,熾熱的唇舌貪婪而熟練地舔舐和吸吮著少年的面龐和嘴唇,設法侵入他的口中。

兩個神一般強大的存在,像發情的動物一樣糾纏在一起。

看著眼前荒唐的景象一步步變得更加荒唐,身為皇帝配偶的索菲婭女士,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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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一直崇拜神靈。

人類崇拜神靈,因為渴望成為神靈。人類想像著神靈的超凡,但那所謂的超凡也不過是凡人概念中的超凡而已。

說到底人類不過是一種動物,他們的神靈自然應該是和他們一樣的動物。

當神靈們表現出動物的特徵時,這場面可能會顯得有些古怪。

畢竟在幹那種古老的活動時,再端莊的人也沒法顯得神聖起來。

人類的主宰,神聖的皇帝,現在正當著自己配偶的面,同時以男性和女性的身份,像發情的動物一樣侵犯另一個與之類似的存在。

這真是個曖昧的景象。皇帝的配偶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地看著皇帝將一對尚未發育完全的少年男女壓在身下,毫無保留地肆意侵犯。

男性的皇帝修長而強健,雖然並沒有突出的塊壘,但卻絲毫不顯得瘦弱或者猥瑣。他如同一隻正在制服自己獵物的矯健獵豹,毫不費力地壓制著身下的少女,愛撫和掠奪對方的整個身軀。

女性的皇帝纖細而飽滿,雖然如蛇一般柔韌而纖細,但她那飽滿的雙峰和渾圓的臀部卻比索菲婭更勝一籌。她如一條乳白色的巨蟒般扭動著,將懷中的少年牢牢卷住。她的唇舌努力探索吸吮著少年的全身,仿佛要將他整個吞下。

皇帝是“一個”,但卻能同時以“兩個”擁有不同性別的獨立個體的形式進行著各自的行動,而那被他侵犯,正在奮力掙扎的少年與少女,實際上也是以類似的形式存在的。

同時以男性和女性的形式活動,以男性的身份插入別人,以女性的身份被別人插入,同時享受男性與女性的樂趣——這確實是凡人所無法想像的性愛方式。太前衛了,雖然人類經常想像神靈們的性生活,但人類那貧乏的想像力使他們不能,或者說不能接受那種非凡人可能使用的性愛技巧,因為人類壓根就沒那種本事。

和皇帝一樣,那對少年與少女雖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但實際上是一個名為海默羅爾姆的個體的“兩個”不同量子態,就如同硬幣的兩面。

在微觀層面,每個粒子都同時處於多個不同的位置、能級和自旋方向,僅僅是在被觀測而受到擾動時才會以某個特定的狀態出現,這就是所謂的量子疊加態。在宏觀層面,巨大的統計效應使得由無數粒子構成的宏觀物體始終保持在一個穩定,並且固定的狀態中——一個人要麼在這裏,要麼在那裏,要麼是男人,要麼是女人。

而對於名為安塞羅珀德彌斯的皇帝,以及名為海默羅爾姆的銀色存在來說,這種只對凡人才有意義的概念對於他們來說顯然是沒有意義的。而人類也無法想像,更無法接受他們的存在形式。

人類想像中的神靈可以拋棄人性,拋棄道德,拋棄善惡,但絕不能拋棄最原始的動物欲望——因為食欲、性欲和權力欲是作為神最重要的東西,是人類的最基本特性,而對於人類來說,拋棄人性,拋棄道德,超然善惡並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損害,而拋棄那最原始的動物欲望,卻會使其所追求的一切都失去意義——如果不能享受飲食、威福與男女的樂趣,就算得到了整個宇宙又有什麼可羡慕的呢?

一個能被人類接受的神靈必須是必須是放大了的凡人,而不是令人覺得陌生的異類。

名為海默羅爾姆的少年和少女身體周圍閃動著星辰般的點點銀芒,化作無數道銀色絲帶在空中流轉,白瓷般的肌膚不時掠過一片片水銀般流動著的光滑鏡面。

海默羅爾姆在肉體上的力量顯然無法與皇帝相比,他們的形體在皇帝身下不時變得朦朧而扭曲,試圖以切換空間的方式脫離皇帝的掌控。

但是皇帝壓制住了他的能力,雖然皇帝是個白癡,但卻是個無比強大的白癡。在他的力量面前,無論是肌肉還是異能,海默羅爾姆都無法脫離其掌控。

銀色的絲帶如琴弦般顫動,它們突然翻轉過來,在皇帝的身上劃出無數傷口。

傷口極深,深可見骨,但卻幾乎在出現的同時就立刻癒合,不留絲毫痕跡。

而另一方面,索菲婭女士也顯然感到難以忍受:她站在一旁,毫無辦法。因為皇帝此時絕不會聽她的——對於皇帝來說,這個身材單薄的少年,這個無胸無臀的少女,這個作為自己最大敵人之一的海默羅爾姆,竟然比自己這個深深愛戀著他,不惜一切將他捧上神壇的女人更有吸引力。

索菲婭不想看到皇帝和海默羅爾姆發生關係還有另一個理由:海默羅爾姆並非首要的敵人,甚至在未來的某些場合,可能成為共同對付佛雷卡的盟友。而如果皇帝不顧他的意願冒犯了他,那麼這種潛在的可能就完全沒有了。

以少年和少女的形態,在皇帝身下奮力掙扎的海默羅爾姆突然停頓了一刹那,然後數道銀色的絲線突然憑空形成,朝索菲婭襲去。

那攻擊的速度看起來非常遲緩,甚至連毫無任何能力的凡人也能躲開。而不知為什麼,本身並非凡人的索菲婭女士卻一動不動。

就在那些銀線即將觸及索菲婭的身體時,盤踞在整個御花園上空的那堆奇異球體突然動了一下。

無聲,無光,沒有任何過程,那些銀線瞬間消失了,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海默羅爾姆的兩個形體同時爆裂,化為無數微小而奇異的銀色碎片,四散飛去。它們籠罩在彩虹色的七色光輝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方式旋轉著,飛舞著,排列成兩個旋動著的,但卻無以名狀的巨大存在。

海默羅爾姆成功地逃過一劫,而索菲婭也總算是避免了這最糟糕情況的發生。

海默羅爾姆和索菲婭之間,總算是臨時達成了一種迫於形勢的默契。

在最緊要關頭擺脫了皇帝的懷抱,海默羅爾姆立刻恢復了本來面目——由無數籠罩在彩虹色光暈中的銀色碎片構成,以超乎凡人想像力和理解力的複雜軌道飛舞旋轉排列,不停變幻出無數萬花筒般的複雜幾何圖形,如玻璃銀河般的旋渦狀實體。

海默羅爾姆並非沒有固定的形態和構造,但那形態是如此的複雜精密,以至於以凡人的眼睛根本無法辨識任何細節。那無數飛旋著的銀色碎片光滑如鏡,周圍的一切景物在其表面化為道道流動不息的光紋。海默羅爾姆將自己和周圍的一切籠罩在如夢如幻的彩虹之火中,何為虛幻?何為現實?兩者的界限已經朦朧不清。

同時以男女兩性存在的皇帝赤裸裸地緩緩站了起來,漆黑色的長袍再次遮蓋了他和她那絕美的身體。他們以人類的方式同時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哪怕面對自己的配偶,皇帝的面容也始終沉靜如冰,如同一個美麗但卻毫無生機的人偶。但是對於這個以敵人的身份與自己戰鬥的海默羅爾姆,皇帝卻令人震驚地表現出了活物的特徵。

和皇帝一樣,憑藉退消相干作用,海默羅爾姆能模糊宏觀物體與微觀粒子之間的區別,同時以多個完全獨立的個體形式出現,雖然始終被皇帝的力量所壓制,但只憑藉剛才的一刹那機會,以少年與少女形態出現的兩個海默羅爾姆立刻開始行動。

無盡的光輝瞬間席捲整個世界,化作一個直徑超過1萬公里的巨大光環爆發開來。

而在這光環的中心,皇帝的御花園、皇居的頂部連同大半個行星的大氣層一齊在瞬間灰飛煙滅,兩個海默羅爾姆化為一道橫貫天空的雙螺旋線條,消失在天空的遠方。

海默羅爾姆時明時暗,時而清晰時而朦朧,雖然分身能力被皇帝完全壓制,但它們的位置仍然在空間中不停閃動著。互相圍繞對方旋轉著。他和她當然不會只能生成兩個量子態,但是在皇帝的領域中,每一個量子態變化都必須臣服于皇帝的意志。在皇帝的力量作用下,海默羅爾姆的力量被牢牢壓制住,不要說化身無數,連保持現在這同時存在的兩個狀態都很困難。

兩個海默羅爾姆不停地忽隱忽現,交替消失和出現,雖然在空間位置上正在遠離皇帝,但卻依然在發動猛烈的攻擊。它爆發出團團足以焚盡天地萬物的熾烈光爆,在那席捲整個世界的七彩光芒中,光與暗,物質與能量,既定與概率,存在與虛無,一切被人類視為常理與現實的定義都在模糊和瓦解。雖然力量依然被皇帝牢牢壓制,但它卻在侵噬著沿途周圍的一切。銀色的毫芒沿著它掠過天空的軌跡化為道道閃亮的波紋向周圍的一切擴散,在那力量的作用下,銀色的煙塵瞬間吞沒天地之間的萬事萬物,這被皇帝所統治的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被柔潤的銀色毒素所侵噬。

兩個皇帝淡然矗立于這席捲世界的光之波濤之中,那吞噬一切的銀色毒素絲毫無法對他和她造成任何影響。眼看著海默羅爾姆吞噬自己的城市,他和她的面容平靜,仿佛即使整個宇宙在他面前毀滅都無法在他和她的面容上激起絲毫波瀾。他和她一動不動,頭頂上懸浮著的那群五顏六色的球體,依舊在漫無目的地蠕動著,分裂著,融合著,如同一群飛舞的肥皂泡。接著,他和她的形體晃動了一下,重新恢復成了一個。

一切只在短短幾秒鐘之內發生。

海默羅爾姆散發的光芒比太陽更加耀眼,只在頃刻之間,整個夜幕化為白晝,天地之間的萬事萬物瞬間鍍上了一層銀膚。當海默羅爾姆掠過天空,整個天空瞬間化為一面流動著的水銀巨鏡,倒映著下方的蒼茫雲海和天邊海默羅爾姆的虹色光芒。

在皇居那高達上百公里的巍峨身軀上,黑玉般的表面迅速被絢爛的銀色所覆蓋,從上到下,銀色的流質正如同蔓延的瘟疫,燎原的野火般從其頂端向下擴展。

億億萬萬銀色的絲線如細雨般撲向下方的雲海,所到之處,棉絮般的白雲化為汽化的水銀,透明的空氣充斥著銀色的煙塵,它們有的如雪花般款款降下,有的則懸浮在半空,凝聚成無數巨大的水銀液滴。那些液滴是完美的球體,但是在那絕對光滑無瑕的鏡面上,卻浮現出無數複雜的紋路和構造。

在地面上,那看起來仿佛覆蓋了整個世界,無邊無際,由無數巍峨如山峰般的巨大建築構成,因皇帝的神聖存在而受到祝福的皇權之城,沐浴在這銀色的雨露之中。黑玉般色澤的皇權之城在頃刻之間化為一片純銀,然後崩潰、溶解,化為一片水銀的汪洋大海。在遙遠的地平線上,那片鏡子般平滑的海面依然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整個世界擴散,仿佛能夠將整個世界吞噬。

頃刻之間,整個世界已經全然成為另一副模樣。

整個大地,整個世界,已經被一面銀色的液體巨鏡所覆蓋。在那絕對平坦的表面上,清晰地倒映著兩個正在飛速逃逸的銀色旋渦在身後劃出的明亮軌跡,以及一團分分合合,變幻無定的詭異球體。

在那銀色的海面下,每一個原子仿佛都擁有了自己的心智,它們精確地控制著周圍的電子,開始與周圍的同類組裝,生成複雜的結構。

整個過程在瞬間完成,無數巨大而巍峨的銀色高塔升騰而起,它們形狀各異,那閃爍著彩光的精密表面清晰地昭示著自己機械的身份,但它們那靈巧的動作,不斷變幻的形態,使它們成為比生命更像生命的存在。在它們的周圍,巨大的反應場紛紛凝結,化為道道七彩的光芒傾向天空那團球體的集群。

一片銀色的天堂。

沒有絲毫顏色的銀色鏡面,但卻勝似萬般繽紛。

簡單到極點,美麗到極點。

單純到極點,絢爛到極點。

而緊隨其後的,竟是無數高達數十公里的人形之物,而剛才那些形態各異的銀色高塔,不過是它們手中的武器!

在絕對的寂靜中,它們修長的身軀無休無止地上升,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這景象的壯麗輝煌,那些銀色的巨神——不,應該說是水銀的天使——一如無數巍峨的山峰從覆蓋大地的銀色黏液中升騰而起。

精密的構造仍在它們的表面不斷生成,銀色的流質自行組裝和變形,化為各種複雜的構造與裝置,在一陣席捲天地的巨響聲中,無數對銀色的羽翼在銀色的天使身後伸展開來,仿佛百萬朵銀色的鮮花在銀色的海洋上空同時綻放,覆蓋了整個銀色的海面與天空。每一對羽翼都寬達上百公里,每一片銀色的羽翎周圍都籠罩著夢幻般的彩光。銀色的表面不斷釋放出銀色的氣體,化為朵朵巨大的銀色雲團,頭頂上方,凝結,固化,成為道道銀色金屬的光輪。

液體般流動著的銀色表面沒有任何裝飾,但那層層疊疊的複雜構造,精美絕倫的紋理,修長而優美的身軀,卻使它們成為美的極致——精細、繁複、冰冷、光滑,無機質之美。它們無聲地懸浮在距離海面數百米的空中,仿佛支撐天地的阿特拉斯巨神。它們的面部只是一道漆黑色的裂縫,裏面閃爍著一團細小,但卻又如太陽般蘊涵著無窮力量的明亮光點。

這無以計數,高達數十公里的銀色巨神靜靜懸浮於這地平線上,它們和它們手中的奇異武器構成了一片銀色尖塔與拱頂的叢林。在它們的表面和周圍,更躍動飛舞著無數閃光的有翼人形。

銀色的金屬,無機的生命,比生命更像生命的機械。

而高踞在這一切之上,以自身的光芒將夜空化為白晝,在頃刻之間將整個世界化為銀色汪洋的,就是那早已遠遠離開這個星球,只留下身後那無窮光輝,如同玻璃銀河般絢麗而奇異的光之化身,海默羅爾姆。

無數飛舞著的銀色生命開始在這銀色的天堂中忽隱忽現,它們始終寂靜無聲,只在身後拖出道道七彩的光帶。

那聳立于天地之間,高達上百公里,曾經是神聖皇居的巨大建築開始從上到下整個化為無數銀色的液滴四散開來,無數奇異的物體和構造開始從那流動著的銀色球體中躍出。無數仿佛如同水銀雕塑般的優美形體,既不是生物也不是機械,既是生物也是機械,流動著,翻滾著,紛紛升騰而起,而在它們之後,無數銀色的鋼鐵巨神揮舞著手中那輝煌而巨大的武器,紛紛以和那高達數十公里的巨大身軀全不相稱的靈巧與優雅,沖向天空,沖向那在高空中那團不斷翻滾蠕動,分裂融合,如同肥皂泡般的怪異實體——皇帝。

在高空,那團悠然飄蕩,仿佛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球體之間,一個男性的皇帝依然保留著人類的形態。而在他身旁,索菲婭的身體周圍瞬間出現一個如影子般的黑色球體之中。她溫柔地偎在自己的愛人與神明的懷抱中。

無論皇帝是否對海默羅爾姆充滿欲望,但至少索菲婭始終都是在皇帝的保護下。而作為被皇帝保護的女人,即使是海默羅爾姆這樣強大的存在也無法傷她分毫。

不管這場合,索菲婭的雙手在皇帝全身上下遊移,熟練地挑逗著皇帝的欲望,完全不理會那瞬間吞沒世界的銀色天堂,以及那銀色天堂的主宰與源頭,可怕的海默羅爾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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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以計數的銀色巨神以和自身巨大形體毫不相稱的靈巧和優雅飛上天空。上百公里的高空對於這些身高動輒超過十幾公里的巨大存在來說算不上什麼距離。和它們相比,皇帝,那團蠕動著的球體的集群,實在渺小得近乎無物。

在那曾經是皇居的地方,剩下的只是一片片懸浮著的,呈現出絕對完美的球形,大小不一的銀色液滴。無數詭奇的存在如同無數小蟲從它們水銀般液體的表面下鑽出,伺機而動。

銀色巨神們開始攻擊。它們手中那長達數公里的龐大武器,只憑一擊便能粉碎大地。它們背上的翅膀,能在一揮之間斬斷高山,而這種如開天闢地般的破壞力不過是因這巨大的尺寸而產生的副產品而已。真正的攻擊來自它們的手中和眼中所釋放出的無數粗大光束。

整個天空都被白光之柱的叢林所吞沒。在它們周圍躍動著的粗大電弧,如無數蜿蜒的巨龍盤繞在那直徑數百米的光柱上!

而在這光束之間,作為它們目標的皇帝,那群大大小小緩慢飄動著的球體,卻始終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毫不躲閃,毫不防禦,它沐浴在那足以撕裂天空與大地的攻擊之中,然後毫髮無傷。

在球體的集群中,索菲婭依舊纏繞在皇帝的人形部分身上,她一邊用力扯開自己和皇帝身上的衣物,一邊用舌頭溫柔地探索著皇帝口中的每一寸空間,絲毫不把周圍那些龐大的銀色巨神放在眼中。

銀色的巨神一邊攻擊一片繼續逼近。在舉手抬足發出的雷鳴中,它們全身上下那由銀色金屬構成的每一寸表面都開始攻擊。如鏡子般平滑的裝甲表面,如同液體一般流動著,密密麻麻的光束炮、加速軌道、或類似眼球的結構在這液體的固體表面浮現,向皇帝傾瀉著暴雨般五顏六色的光束和實彈。而那每一種光束和每一發實彈都有各自不同的效果和作用。

和周圍懸浮著的那些銀色液滴一樣,除了密集的火力點以外,無數旋渦開始在那流動的裝甲上旋轉生成,光怪陸離的“東西”如同蝗蟲般從中成群結隊蜂擁而出。

背生雙翼,形體優雅,籠罩在彩虹色光芒之中的銀色人形。

長達數百米,擁有翼展超過身長至少兩倍的寬大翅膀的水銀巨龍。

人身,豹體,蛇尾,龍翼,手持雙劍的金屬斯芬克斯。

一串生滿銳利鋸齒,直徑數百米,如同飛輪般旋轉著的巨大圓盤。

如同長劍般的狹長身軀,表面佈滿寶石般眼睛的奇異存在。

形體粗獷,被扭曲的空間所籠罩,閃耀著幽靈般綠光的銀色二十面體。

它們在絕對的寂靜中撲向皇帝,每一個的動作都絕對是簡潔和優美。

而在它們每一個的頭頂或上方,都懸浮著一個緩緩旋轉著的銀色光輪。

如果說海默羅爾姆在頃刻間將這黑玉般的皇權之城化為了一片水銀的天堂,那麼這些奇異而優雅的存在就是這水銀天堂中的天使。

似是機械,但卻比真正的生命更具活力。

似是生命,但卻是由銀色金屬構成的生命。

有生命的機械,似機械的生命。

而在天際的遠方,已經飛離天空之外的海默羅爾姆留下的七彩光輝依舊籠罩了半邊天空。在這色彩變換的水銀天堂中,金屬的天使無聲翱翔,毫不畏懼地撲向人類神聖而全能的皇帝。

皇帝被團團包圍在而面對周圍那輝煌的銀色天使們,那團看似渺小的球體集群,依舊一動不動。

突然,無數巨大的球體憑空爆發!

一團團巨大的黑色球體從微不可見的圓心向外擴張,瞬間膨脹至數十公里的直徑,以單調的黑暗瞬間而輕易地吞沒了周圍的一切絢爛光輝。

所有的攻擊,無論是能量還是實彈,所有的一切都無聲地消失在了那些球體單調的形體中。

那數十公里的直徑賦予了黑色球體們巨大的攻擊範圍,雖然行動依舊悠閒,但卻能毫不費力地將那銀色巨神和金屬天使成片吞沒。

雖然銀色巨神體形巨大,但動作卻異常靈巧。它們展開雙翼,紛紛四散閃避。但即使如此,僅僅是被那黑色球體輕輕擦過的部分,也將瞬間化為烏有,只留下一片光滑的創口,仿佛被什麼東西乾淨俐落地咬掉一般。

即使在飛速的閃避機動中,銀色巨神們的攻擊也絲毫沒有停頓。但是和它們眼睛與手中的武器傾瀉而出的粗大光柱一樣,無法傷害皇帝分毫。

空間不自然地晃動著,扭曲成一團雜亂的斑紋。銀色巨神們發射出的光束與實彈竟然紛紛如同蛇一樣在空中盤繞出無數五顏六色的螺旋,然後精確地返回了它們的來源

巨大的銀色巨人紛紛被那自己的攻擊洞穿和撕裂,融化、蒸發、凍結、切斷、或直接化為烏有。

皇帝和海默羅爾姆一樣,都沒有人類那樣固定不變的形態和構造體。無論是行動還是戰鬥,都不會像人類所習慣的那樣,必須運動肢體的動作以供辨認。但至少海默羅爾姆還有一個大致的形狀,僅僅是無比複雜和精密而已。

而皇帝,皇帝的本尊只是一群大大小小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球體,無論它們採取怎樣的行動,始終都只是在單純地蠕動、飄移、膨脹、收縮、分裂、融合——完全看不出任何能夠被人類所習慣的,“動作”。

雖然因為某種原因擁有類似於人類,或者說佛雷卡的形態,但皇帝是高於人類的存在。毫無徵兆地,他發動了攻擊。

空間,錯位了。

無聲,無光,無徵兆,在皇帝周圍的一切,視野中的一切景物伴隨著空間本身的構造被分隔成了無數規整的方格,微微錯開了一下位置。

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副拙劣的馬賽克拼圖,然後錯亂開來,化作一團毫無意義的雜亂色塊。

一秒鐘後,當世界恢復正常,方圓數萬公里那無以計數的銀色巨神,全數化為大小均勻的碎塊。

但僅憑這樣的攻擊,依然只是延緩了它們的動作而已。那散落於空中的銀色碎塊並沒有墜向地面,而是紛紛聚攏在一起,以無法形容的速度自我修復。

在剛才的空間錯亂中造成的切口平滑無比,在其內部跳躍著螢火蟲般的火花。這些銀色巨神的碎塊自動拼湊還原,被切斷的部分瞬間接合,完好如初。只在幾秒鐘內,被碎屍萬段的龐大身軀全部恢復原狀。

並非所有的碎塊都在重組。其中一小部分融化為水銀般的液滴,然後如同鮮花般綻放。在這每一朵銀色的鮮花中,都是一個小小的,幾乎只和人類一樣大的銀色人形。它們形態纖細而優雅,身體籠罩在如同海默羅爾姆一般的七彩光芒中,紛紛展開優雅的雙翼,四散開去,準備繼續發動攻擊。

但是皇帝並沒有賜予它們再次發動攻擊的機會。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佈滿直徑數公里的漆黑色球體。它們開始旋轉,化為無數黑色的旋渦。

在它們周圍,因吞噬物質而閃爍著的X射線與空間本身伴隨著一同旋轉起來,化為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吸力,將周圍的一切吞沒!

這整個化為銀色天堂的世界,都開始被吸入那無數張漆黑的大口中,那片覆蓋了整個大地的銀色海洋紛紛化為無數螺旋形的水銀之柱,連同周圍空中那金屬的天使和銀色的巨神一同吸進連光都無法逃逸的重力深井中,然後在落入重力奇點的途中被那如攪肉機般粉碎一切的重力旋渦所嚼碎。

皇帝淡然地面對眼前的一切,敵人的冒犯不能讓他發怒,自己的強力無法使他得意。他只是在空中靜靜俯視一切,任憑周圍的一切發生,結束。

他的眼睛,只是注視著那已經遠遠飛離這個行星的海默羅爾姆。雖然已經遠遠離開這個行星,但它的光輝卻依然覆蓋了整個天空。

皇帝壓制了半徑60天文單位內的每一個細微的量子態變化,即使是海默羅爾姆也無法發動量子躍遷,瞬間跨越無數光年的距離返回地球。但是它的行動依然迅速,在剛才的短暫攻擊中,它已經以百倍於第三宇宙速度的速度遠離了皇帝所在的這個行星,消失在天空的遠方,只留下自己那耀目的光輝。

但即使加速到等光速,海默羅爾姆也依然無法及時脫離皇帝的掌控。

皇帝伸出一隻手,似乎又想把那銀色天堂的主人重新拉回自己身邊。

但就在這時,正在皇帝身上扭動著的索菲婭突然停頓下來。

她溫柔地捧住皇帝的面頰,以近乎不可耳聞的聲音低語道:“現在,請陛下讓海默羅爾姆離開吧……”

索菲婭溫柔地懇求道:“我以陛下配偶的身份向您下達指定,請讓他離開吧……我的愛人……”

皇帝並沒有看她,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慢慢地做出了回應。

掌握一切的手,鬆開了。

就在量子躍遷的禁制被解除的那一瞬間,天外那絢爛光輝依舊可見的海默羅爾姆以及周圍的整個水銀的世界,全部消失了。

傳送的發生,沒有聲音,沒有光亮,沒有先兆,海默羅爾姆和他的水銀天堂就這樣在皇帝的領域中瞬間消失了,只留下因為瞬間產生的真空而發出的,震撼天地的風暴和雷鳴,

在那片曾經被皇權之城覆蓋的大地,徒然降低了數十公里。地面上佈滿暗紅色岩漿的靜脈,在地平線的遠方,隱約可見一堵高達數公的水牆席捲而來。

持續不到半分鐘的戰鬥,神聖的皇權之城連同方圓數萬公里的大地一同消失。海默羅爾姆落荒而逃,但這對於皇帝和新正教來說依然是無比的屈辱。

而面對這一切,皇帝的面上依舊平靜,絲毫不以為意。

但是當海默羅爾姆的光輝也隨之緩緩消散時,他的面上卻掠過一絲失落。但隨即,消逝無痕。

接著,皇帝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工作上。

海默羅爾姆和皇帝都是以SEERS的宇宙擴張時代的技術所製造出的強大存在,對於他們來說,以行星為戰場的實在太危險了。雖然戰鬥只持續了短短數秒,但是皇權之城已經在這短暫的交手中被完全摧毀,連廢墟都沒有留下。

於是皇帝立刻著手重新建立皇權之城。

皇帝的身體由無數大大小小光怪陸離的球體構成,那些奇異的球體,有的極大,有的極小;有的閃耀著明亮奪目的光輝,有的卻只是一個漆黑的斑點;它們不停地蠕動著,飄移著,膨脹著,收縮著,融合著,分裂著——而且這一切都是不固定的。

這無數奇異的球體都是獨立的,它們雖然千奇百怪,但其形態卻始終都在不停變化。每個球體都有獨自的特性和能力,但卻似乎能夠根據需要隨意變化。

皇帝釋放出了一部分球體,這些球體看起來仿佛被包裹在肥皂泡中的白色光團。它們從皇帝那球體的集群中消失,然後均勻地分佈在大地的各個角落。接著,它們周圍開始生成某種朦朧而稀薄的鉛灰色煙霧。

那灰霧瞬間吞沒的整個地面,因為地層壓力劇變而導致的異常岩漿活動,以及從遠方目不可見的海洋中洶湧而來的海水,一切的轟鳴聲連同地面的景物一同被這灰色的煙霧所吞沒。

那些隱沒在這煙霧中的球體依舊在不停地在周圍的空間中生成和釋放這種奇異的灰霧。而在這團鉛灰色的氣體卻在因為凝結成固體而迅速變得稀薄。

氣體的每一個原子都遵從皇帝的意志組合起來。無數巨大的金字塔狀建築和高達數千米的方尖碑紛紛浮現,這些巨大建築的表面漆黑如墨,卻又光滑如鏡,散發著黑玉般溫潤柔和的光澤。

一團灰色的煙柱如巨大的噴泉般沖上十萬米的高空,在那翻滾的雲霧中,一個巨大的東西迅速凝結成形。片刻之後,當灰霧散去時,一個高達100公里,巨大得無法形容的塔狀建築。簡潔的長方柱形身軀,在那光滑如鏡的黑色表面上唯一的裝飾,就是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圖案——新正教的標誌。

在不到半分鐘內,皇權之城被海默羅爾姆徹底摧毀。

只在頃刻之間,皇權之城又在皇帝的意志下恢復如初。

隨著海默羅爾姆的離去,天空恢復了作為夜晚應有的黑暗。繁星密佈的天幕之下,在皇居頂端,那寬闊如平原的御花園中,凝膠般的地面再次凝結為無數赤裸的女體。而在這詭異的人山肉海之中,兩個美麗的形體正牢牢纏繞在一起。

皇帝,人類的主宰,全知全能全在卻又是個木偶般的白癡的皇帝,安靜地躺在這由女性的肉體堆成的海洋中。無數雙美麗的眼睛溫柔而渴求地注視著他,堅挺的乳房、平滑的小腹和柔軟的肢體在他周圍扭動,但皇帝對她們毫無反應。他所注意的,只有那個赤裸裸地纏繞在他身上,溫柔地愛撫和吸吮著他全身的美麗女性。

索菲婭女士,皇帝的配偶,新正教的領袖,以鐵腕統治俄國、格魯吉亞、乃至整個東歐的地下女沙皇,此刻正溫柔地愛憐著自己的……應該算是夫君的少年。她溫柔地愛撫,強烈地吸吮,巧妙地挑逗,成功地激起了皇帝對她的欲望。

“不管怎麼樣,陛下始終都是人類……的皇帝,您想要什麼女人……我都可以為……為您安排,但一定不要擅自行動……啊……”

“這可是……恩……我這個配偶為您下達的指令啊……啊……”

作為皇帝配偶的索菲婭確實是在和皇帝說話。但是皇帝卻始終沉默,如同一具有生命的人偶。

在星空之下,兩個哺乳動物,或者說一個人類和一個具有人類形態的不明生物,開始進行交媾。

索菲婭騎在皇帝的腰上,一邊將皇帝的雙手用力按在自己高聳的雙峰之上,一邊緩慢而猛力地起伏著。她溫柔地微笑著,看著皇帝那永遠如人偶般平靜的面上浮起了紅暈,而在她體內,更清楚地感受到了皇帝那被勾起的熱情。

但也僅此而已。除了單純的神經反應以外,再也看不出皇帝有任何熱情。他躺在索菲婭身下,輕輕呻吟著,揉捏著索菲婭的乳房,撫摸著索菲婭的全身,迎合著索菲婭的扭動,但也僅此而已——沒有激情,沒有愛意,只有單純的本能反應。

說也奇怪,雖然在容貌上無法相比,但索菲婭女士的身體洋溢著成熟女性的熾熱魅力,卻是海默羅爾姆那雖然美麗絕倫,但卻尚未發育完全,幾乎如少年形態一般平坦的少女身體所不能相比的。但皇帝卻偏偏只對那個身為敵人的存在擁有那種如同正常男人般狂暴的佔有欲。

在越來越激烈的動作中,索菲婭終於達到了高潮,在漫長的興奮和痙攣中,她縱聲嚎叫著,然後鬆弛下來,虛弱而歡愉地伏在皇帝的身上。她溫柔地愛撫著自己的夫君,盡情享受著這強大存在身體中的溫暖。

而在她懷中,始終凝視夜空的皇帝依舊如人偶般沉默,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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